顾明珩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陆承宁是为了什么生气,有些哭笑不得。“阿宁可是因为冷大人的话而心中不悦了?”
陆承宁听了点点头,神色严肃,全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阿珩本就是属于我的,这是他心中自多年前便认定了的话。
顾明珩看着他严肃的神色笑倒在了他的肩上,以往怎么没有发现阿宁如此执拗可爱的一面?像是孩童对待自己的所有不愿意让旁人窥探丝毫一般。不知为何,心下却有些感动。
世间有一个人将你放在心中,待你专注如一,如天下其余所有都不及你半分。
顾明珩想着直起身子,将自己的额头靠在陆承宁的肩上,声音温柔呢喃,“君待明珩如一,明珩心中甚为心悦。”说着缓缓闭上了眼,嘴角尚噙着笑意不褪。
陆承宁轻轻吻了吻他的鬓发,随后抬起手将他揽在怀中,有力足以遮挡所有风雨。帘布颠簸间有车外的景象隐约可见,他目光落在延绵巍峨的宫墙上,眼色一时转浓,深沉隐有戾色。
阿珩,终有一日,我会执你之手,睥睨天下!
☆、第三十七章
建章十九年初,大朝之上,新任吏部尚书冷则颜上书痛斥惠州州牧唐贤隆、淮州州牧孙德义掌一州军政大权,却贪污徇墨,克扣税收,中饱私囊,大肆敛财,目无王法。以致淮州、惠州官场晦暗、民不聊生。并呈上奏折与万民请愿书,恳请今上明察。
今上闻知大怒,询问朝中群臣谁人愿为御使,代行圣意。然江南之地乃膏腴丰盛之处,惠、淮两州更是错综复杂,与朝中势力盘根相结,一时众臣却步。
此次大朝正为太子入朝听奏议,于是太子主动请命,愿身负圣意前往惠、淮二州,惩奸邪,还江山清明。今上沉吟良久,准。
东宫。
顾明珩听了姜余的禀报,心下一松,终是没有出什么差错。
郑儒远见他已是无心再与自己下棋,便也将棋子放回了盒中,捻了捻胡须道,“江南那地方本就是三公敛财之处,一般人可不敢去。况且,此次关系重大,朝中重臣都在看陛下和殿下表态呢,这‘代行圣意’的差事必定会落到殿下身上的。”
天气渐渐回暖,他的身子终是好了些,不过身上依然裹着厚厚的毛裘。一早进崇文馆便精神抖擞的让顾明珩陪他下棋,兴致甚高。
“虽是这样说,但还是有些担心。”顾明珩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之前一步步都已经谋划好了,从按照前世的记忆收集证据,到吩咐冷则颜上书弹劾惠、淮两州州牧,俱是确保细致无遗的。但是临到事前总是心中多有隐忧,如今才是安下心来。
郑儒远见他的神色松了下来,眼带了笑意,“前些日子见顾九你沉着冷静、排兵布阵的模样,还很是赞叹,没想到却是掩饰罢了啊。”他挪揶地说道,面上的皱纹都带上了和煦。
他算是看着东宫这四个孩子长大成人,言语中不由多了些长辈的慈爱味道。
“师尊取笑了。”顾明珩掩饰性地咳了咳,修长的手指执起了棋子。霜色的袖襟拂过棋盘,有如水纹流转。有白色的玉兰花自树上簌簌而下,衬于一旁,现得他的手指尖如花瓣瓷白,微染淡粉。
陆承宁站在寝殿中微抬起双臂,任顾明珩将自己繁复的朝服解下来,头戴的七旒冕冠在他的面上落下淡淡的阴影,轻轻摇晃。殿中只有两人,一时无话语声,却毫无空荡之感。
顾明珩探身将手绕到陆承宁的腰后去解后面的带结,被直接被他抱在了怀里,感觉到温热的手掌就放在自己的腰部,顾明珩手下一顿,脸蓦地泛起薄红。
虽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却依然有些不适应这样亲密的举止。就算是上一世,他也没有和谁这般的亲近过。
陆承宁大掌轻轻抚着他用玉冠束起的墨发,细嗅着熟悉的味道,神色渐渐柔和起来,感觉只要阿珩在怀中,无论何时何地,便能安心。
他想起多年前,每每夜晚感觉着莫名的疼痛,被纷杂的声音与影像所扰而不能眠,顾明珩都会念书给他听。烛光下他柔和耐心的侧影,是睡前最温暖的记忆与抚慰。
过了良久,见陆承宁还没有松手的意思,顾明珩有些不自然地唤道,“阿宁?”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浅浅的鼻音。
陆承宁闻言没有松开手,而是低下头将自己的头埋进他的颈间,像是呢喃一般出口,“阿珩……阿珩……”语气温柔而深沉,两个字不断翻转在唇齿间,辗转缠绵,已是倾注了一生的爱意。
安国公府。
书房的红木鎏金小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糕点与清茶,一旁的香炉中弥散出馥郁的香气。
坐在桌边的安国公董骏臣眉头紧紧地皱着,“如今再隔几日太子就要出京了,若是此次陛下真是动了真格可如何收场啊?”他一身深灰色福禄对襟便服,脸上满是焦急,期待地看着宁国公。
宁国公闻言摸了摸自己保养多年的胡子,挑了挑眉道,“董世兄,何故如此慌张?”他的唇角有些下垂,双眼细长,显得很是刻薄。他年纪虽比安国公小上一两年,却因为常年服用五石散与丹药而更显老态。不过他语气悠然地模样,却让安国公心安了些。
说着轻轻将一块糕点含在口中咀嚼着吞下,宁国公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真以为那个呆傻的太子能做什么?不过是陛下偏袒,想让他去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