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护这一世的魏锦临周全,亦来不及为下一世的霖止转世铺路。
白檀微额上起了层薄汗,辉盏担忧看去,就见他闭了闭眼,双手握紧成拳,缓缓吐出两字,“我不能回去。”
辉盏一惊,“仙君!”
白檀微咬着牙,“辉盏,我还有一魄犹存,那一魄若非我意,无人能取——你且与秋儿好生看管着,不许再出差错。”
辉盏抓了白檀微衣摆,“仙君三思!若是为了霖止仙君,仙君着实不必如此,霖止仙君……”
“回去!”
辉盏一顿。
白檀微将他从地上扶起,错开眼不再与他对视。
“辉盏,我意已决,你回去罢。”
辉盏脸色青了些,还要再劝,白檀微手在他灵台上一抹,强行将他化回了长剑模样,又在其上设下了禁制。
白檀微抚了抚剑身。
辉盏剑嗡鸣几声,似是在发怒,白檀微握剑的手一紧,垂了眼,朝窗外轻轻一送,辉盏剑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魏锦临回到樊城的第二十日,大理寺的人入了孙府,孙尚书与一众家属被系上锁链,牵出了孙府大门。
朱雀巷口,魏锦临坐在一处小摊前,与身旁的女子说笑着,见孙家人以孙尚书为首被押送出来,忽然收了声,待那一朝落魄的孙府人尽数消失在了街头,才垂头一笑。
“幸得有抚音姐姐助我,我才能一偿多年心愿,报仇雪恨。”
他拉了女子的手,真切看着女子的双眼,有些羞涩的问:“待此事事了,姐姐可愿随我一同去见我师尊?”
第38章
孙府倒台后,魏锦临与抚音两人在樊城中游玩了几日。抚音自小在孙府里做奴婢,一朝得了自由,天天都将笑容挂在脸上,在外玩到入夜,还拉着魏锦临的手迟迟不肯回客栈里歇息。
这一日两人又在外玩到了日落,魏锦临抱了满怀胭脂水粉,叫住还不知疲倦的抚音,苦着脸道:“抚音姐姐,我今夜还有事,我们回去吧。”
抚音兴奋的神色一收,想起今日恰是孙尚书被提审定罪的日子,立刻满怀歉意的从魏锦临怀里将自己东西收了回来。
她连声道歉:“对不住,我玩得忘了。”
魏锦临大退一步,“姐姐可莫向我道歉!”
他表情夸张,抚音忍不住一笑,娇嗔的瞪他一眼,两人拌了几句嘴,一同回了客栈。
魏锦临陪抚音吃过晚饭,回房中静坐一阵,换过一身衣裳,自客栈沿河的窗边翻了出去。他一路飞奔,脚下踏了云一般,没多久到了刑部大牢外,手里掐了个诀,隐去身形,入了高墙之中。
孙少爷与孙尚书两人被关在一处,前些日子趾高气昂的孙少爷此时怏怏的坐在了牢房一角,头发乱作一团,身上囚服脏污不堪,孙尚书坐在另一侧,鬓边白发较之前多上许多,脸上皱纹亦似深了几分。
两父子自云端跌入泥土间的情态,与当年一朝落魄的魏府诸人一般无二。
牢中父子二人听到门边轻响,齐齐看去,魏锦临在牢门外现了身形,自回樊城后,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了孙尚书面前。
孙尚书脸色一白,戴了锁链的手脚不自觉颤抖起来,孙少爷则一下子从木然的情绪中回过神,猛地站起了身。
他磕磕绊绊跑到门边,从门栏间伸手就要去抓魏锦临,脸上泪水纵横,布满怨恨:“孙锦!是你害我对不对!是你!”
魏锦临不理他,视线落在孙尚书身上,“孙伯父。”
孙尚书闭上双眼,长叹一声。
今日大理寺审了孙府案子,依着皇帝意思,判了孙尚书一家家产充公、西市问斩之刑,魏锦临虽无法替父亲翻案,却也算报了多年来的仇。
“看来,孙伯父是无话要与小侄说。”魏锦临无视孙少爷望来的仇视视线,从腰间白檀微送的乾坤袋中拿出一壶酒与杯盏来。
他动作慢条斯理,一举一动充满贵气,倒出的酒亦是飘着淡淡酒香,在这充满污秽之气的牢房中尤为清晰。
“小侄听说,十一年前,我父亲上刑场前,孙伯父给他带了壶酒,今日小侄也带了酒来,不知孙伯父肯不肯赏小侄这个脸。”
孙尚书缓缓睁开眼,“拿来。”
孙少爷伸手就要拍翻魏锦临手上的酒,“滚开!”
魏锦临只朝孙少爷斜了一眼,孙少爷便僵在原处,一动也不能动,剩一双满布怨怼的眼,死死的瞪着魏锦临。
斟满酒的酒杯被魏锦临送入门栏里,到了孙尚书面前,孙尚书沉沉望了魏锦临一眼,颇有轻视之意。
“你果真习了邪术。”
魏锦临笑容不变,“拜孙伯父所赐,才得此机缘。”
孙尚书吐出二字:“孽障。”
魏锦临顿了顿,脸上表情渐渐敛起。
孙尚书原与魏锦临之父是至交好友,可惜两人政见不合,孙尚书又走了歧路,两人便渐行渐远,到后来,孙尚书为党派之争,朝魏父下了毒手。
魏锦临与孙耀光二人自小被樊城百姓拿来比较,魏锦临天资傲然,入了官奴籍后,孙尚书为轻贱他,将他买回府中当做下人送给了孙耀光,却不想斩草不除根,十一年后,被魏锦临一举击溃。
孙尚书将酒喝下后,魏锦临朝一边看去,孙少爷已泪流满面,浑身都在发颤,若是可以,想必早已拿把刀朝魏锦临捅了过来。
魏锦临与孙耀光并无深仇大恨,孙耀光自小欺负魏锦临,魏锦临知晓那都是小孩子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