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丰沛的春雨,洗亮了皇宫的红墙黄瓦,玉砌雕栏,也让御花园里的柳林花丛平添了几分水灵。我极爱这雨后清新的空气,专拣一些偏僻的小路向御花园中深处寻去,海棠开满了庭院,站在灿烂盛开的海棠树下,依稀飘到我鼻尖的,是海棠花淡薄的香气。清冽的花香,盛开在春天的雨后一样的,跳脱又纯真,再闻了,却闻得到另一种醇厚弥新的香气,宽广如海。我轻轻的笑,转身走进海棠树层叠的花枝。
“妹妹,才刚下了雨,你就出来走动,仔细脚滑。”前面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听着耳熟,似乎是新进的宫妃,好奇心大起,我也想听听她们都在背后说些什么。于是,我扶着亚兰的手站到花丛深处的一块太湖石上,刚好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形,而她们如果不留意的话,是不容易发现我的。鹅卵石铺的平整的花径两旁柳枝低垂,夹杂着娇艳的桃李花树,花红柳绿,更衬得缓步其中的几位女子绮年玉貌,人比花娇。“不瞒姐姐,本来我是不想出来,自从有了身子,人越发困顿了。”卞羽萱身着簇新的羽蓝色银线织珠霓裳装,满头青丝绾成高高的望仙髻,格外多了几分贵气。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此时一双纤手抚摩着,不无得意地笑道:“可是啊,太后她老人家硬要我每天出来溜溜,说是多运动,对孩儿有好处,将来生产也容易些。”“妹妹要是能为皇上添个小皇子,太后娘娘又这么疼爱你,再次晋位指日可待啊。”宁贵人段氏嫣然一笑,“我们进宫也有些时日了,见皇上的次数不用扳手指就知道,妹妹你要是得以母凭子贵,可千万不要忘记提携我们这些姐妹啊。”“放心好了,要是我得了脸,一定不会忘记姐妹们的。”卞羽萱用丝绢掩着嘴,一脸得意之色,仿佛她此刻已经是妃子的尊位了。在一旁的娴美人杜氏随手折下一枝桃花,一瓣一瓣拆着玩,弄得花瓣落英缤纷的洒了一地,闻言似是不经意地眼风扫过卞羽萱微凸的小腹,脸上颇有几分不以为然,不过转瞬即逝,脸上又泛起几丝笑意。过了一会,卞羽萱又象想起什么似的,秀眉微蹙,手指绞着丝绢,恨声道:“哎,就算是皇子,又有什么用?”“妹妹。”走在她身边的燕昭仪握着她的手,关切道:“好端端的,怎么又发起愁来?”“姐姐,你难道忘了,宫中老例了昭仪以下是不能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的。”卞羽萱神色略暗。“嗨,我说你担心什么呢,你只管放心待产好了,别的事自然有太后娘娘为你做主,必然不会委屈了妹妹。”燕昭仪笑道,有往四下里扫视了一遍,压低了声音:“再说了,虽然太子已立,将来谁坐龙椅还说不定呢。”“姐姐。”旁边的宁贵人段氏大约觉得这样讨论皇位的事情似乎不妥,低声提醒着燕昭仪。“还是妹妹小心,你看我,差点都忘了大忌讳。”燕昭仪恍然大悟的样子,娇笑了几声,贴在卞羽萱耳边,指了指东宫的方向,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又突然分开,相互看了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几人相伴着遥遥走远后,我才从花丛里出来,和煦的春风吹拂而来,衣带裙角翻飞不已,亚兰在旁边小声说道:“主子,你要是不痛快就说出来,便是打骂我们一顿也使得,千万别闷在心里。”“没事,我走了这会子也乏了,咱们还是回宫去吧。”我看了她一眼,淡声道。
娴美人杜氏刚回了自己居住的承乾宫碧波馆,坐下不久,宁贵人段氏便不请自来。“妹妹,刚才路上你一直不言语,莫非有什么心事?”段氏拉着杜氏的手,两人同坐在窗边的杨妃榻上。“多谢姐姐关心,只是今晨起来喉咙就有些不舒坦,所以只好少说话,才刚回来喝了一盅枇杷蜜露才觉着好些。”杜氏穿着玉色折枝暗花纹宫衫,因为身形有些消瘦,倒是透出一种别样的纤细风韵。“妹妹有没有注意那一位的穿戴?”段氏拿起小几上的一卷书,无意地翻着,“哗哗”作响。杜氏嘴角轻扬,说:“这我到是没有留心,姐姐看见什么了?”段氏随手将手中的书扔下,又开口道:“那位头上c了一只一支赤金镶玉六尾鸾鸟双头步摇,两串珍珠流苏竟垂到了肩头上。”说到这里,段氏用手指指肩膀,撇撇嘴角。似有不屑之意思。宫中惯例,四妃以上才能佩带六尾流苏步摇,皇后c戴十二尾流苏步摇。“虽然太后在背后撑着,碰巧又有了身孕,也不能如此逾制,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她就肯定能一举得男?”段氏虽然心中有气,说话声音却是低低的。杜氏静静听了,也不言语,最后才笑着说:“逾不逾制,不是我们管得着的。记得姐姐也有一只红珊瑚珠子的步摇,去年元宵家宴上戴过,妹妹瞧着也很是不错呢。”段氏听了,不经有些发窘,那只珊瑚流苏的步摇还是第一次承恩的时候皇帝赏赐的,说是衬着自己一身雪肤,红艳白香……谁知流苏赐了下来后,却再没有招幸过。段氏见杜氏似乎不上心,只得嘱咐几句好生休养,便告辞去了,杜氏送至滴水檐下方回屋里。大宫女芙蓉上来奉茶,杜氏微微一笑:“去把我前些日子做的绣件拿来。”“主子,你刚才那样说就不怕宁贵人恼怒了你?”芙蓉一边打开立式衣柜,取出一方枣木匣子,递在杜氏手里,笑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