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康宁宫内,太后向愁容满面的李君宇道:“皇后此症与疫症相符,哀家请皇上暂将皇后迁居宫外疗养。”话音甫落,李君宇不悦道:a;母后,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岂容说迁便迁?”和靖贵妃立时跪下叩头道:“太医诊断之言,还请皇上斟酌,皇后娘娘只是暂居宫外疗养而已,如若不是这样,宫中人人性命堪危。”李君宇喝道:“一派胡言!只要太医尽力诊治,宫中防范谨慎,怎会人人性命堪危”和靖贵妃再磕个头道:“太医不清楚皇后如何染病,但病症厉害,万万不能马虎。”李君
宇怒道:“皇后不过是风寒,你们竟胡乱往疫症上推,朕这就亲自去看看皇后!”说罢便要往鸾仪宫去,太后等人忙劝,但李君宇至尊之躯,却也没人敢硬拦,反而耶律歆一步赶上,跪在地上道:“请皇上留步!”杨文简等忙跪下一片,苦苦相劝。李君宇被她拦下,道:“贞妃你也大胆了,敢挡朕的驾!朕的皇后卧病不起,朕却不得探视,天下岂有此理!”耶律歆微微叩首道:“臣妾宁肯忤逆皇上,也绝不能让皇上进鸾仪宫。皇后常常告戒臣妾,皇上不仅仅是我们的丈夫,亦是天子,岂能因一己之私而弃天下万邦于不顾?”李君宇不料耶律歆如此直言不讳,但她话中有理,一时也难驳斥回去,回踱了两步,心绪烦乱:“好,你们一个个都有理,倒是给朕说要怎样!”耶律歆道:“请皇上即刻遵照太后意思下旨迁宫,使疫症不能四散。”李君宇虽为我的情况焦虑万分,但却也不糊涂。太医院结论一致,疫情入宫是何等凶险,岂容大意?冷静下来后方道:“就如母后所请!”李君宇神色暗淡许多,冲一群嫔妃道:“如你们所愿!”又极轻的咕哝一句:“只是委屈了月华。”说罢并不理会面面相觑的众人,拂袖而去。
是夜,耶律歆来到我宫中,刚脱下锦蓝对襟披风就笑道:“姐姐当真神机妙算,妹妹佩服得紧。”我隔着帏帘向她致谢,捋了捋微毛的鬓发,自嘲道:“只是略略知道为君之道。我染病已是事实,与其让皇上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免不了下旨让我迁宫,不如暂避锋芒,免得树敌太多,既显得我贤惠,也让皇上心存愧疚,多几分牵挂。”“姐姐,您放心,依我看,皇上心中是有你的,只要你病好了,很快就能重回宫中。”耶律歆坐在亚兰端来的绣墩上,依稀见她眼眶微红。“只是我出去后,佑儿与清儿只能尽皆交付与你照管,实在太麻烦你了……”提到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想到即将与他们分别,前途未卜,顿时心如刀绞,痛楚难当,泪粘湿了鬓发。“姐姐,您放心,但有我一日,绝不会委屈了两位皇子”耶律歆握住我微凉的手,温热的感觉触动了我,眼神中亦有草原儿女一诺千金的豪爽,我亦强做欢笑。
祥庆六年三月初九日,皇帝亲来送我出宫往京城郊外的普济寺静修。隔着青幄纱帘,我也可以感受到他灼灼的迫切的眼神,“主子,皇上想见您一面”小螺轻声道。“不见也罢。”一瞬间的惊愕之后,我微有笑意,苦涩而悲凉。“月华,你……你可是怪朕没有护着你么?”隔着纱帘,皇帝的声音急促,蓦然听到周围宫人惊呼声,皇帝竟似要进车来。“不,皇上圣明,臣妾不怪皇上”情急之下,我大骇,惊呼。见他顿住,如霜眉眼,如刀唇鼻仿佛咫尺之间,触手可得。“只是病中憔悴,怕污了三郎龙目”我撑得眼眶微微发红,那微点的泪光,反而成了决绝的神色,“既便见了,又能如何,徒增伤感。”“月华,你要朕怎样,等你好了,朕立刻迎你回宫”他在帘外低叹。“若三郎真的为月华好,月华离宫后,就让贞妃耶律歆代理六宫事,烦请她代我照顾好佑儿和清儿。”“你,竟没有一句和朕说的么?”他眼中分明有悲戚,声音中亦有愤懑与惋惜。我以一个苦涩的微笑来回应,“愿君保重!”
翠幄华盖篷车,缓缓驰过顺贞门,一如我当初来时的路。但此路可回,我又如何重回两年前?“你,竟没有一句和朕说的么?”这声音也还是反复在耳畔响起,伴随笃笃的马蹄声,从我的心上碾过。我满心凄苦,依然无法回答。时有微风拂过,卷起纱帘,我看到了青翠如黛的一痕远山。“主子,加件衣裳吧,太医说您不能受寒”小螺细心的为我披上玄狐披风,长长的绒毛抚摩着我冰凉的下颌。此次出宫,我把亚兰、挽翠、刘福安等跟随我多年的老人尽皆留在宫中帮忙照顾幼子,临行再三重托于他们。只带了小螺、檀云、小碌子和染病的绿樱出来,本来皇帝想派姚靖和安净琪与我同去医治,又因宫中疫症严重,委实少他们几个杏林国手不得,只好另外派了太医院不甚得志的方骅与我同行。“娘娘放心,微臣等自当尽力维护小皇子周全”安净琪知我心中牵挂,临行前漏夜特来拜别,也为稍宽我心。此刻,有马蹄声,急促而有力地靠近,奔到近处又停住。“是信亲王”小螺探头一看,正要卷起纱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