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刘福安告诉我,皇帝差人来报,今晚宿于祥麒宫,不必等他了。我默然颌首,历代皇帝为了表示自己并不眈于酒色,也为了爱惜身体,一个月中总有那么两三天是独宿于祥麒宫,不招幸任何嫔妃的。这时候,颜紫俏来了,一身醉红银丝斜襟锦衣,飞仙髻c了玲珑步摇,细长月眉下,她眼中的潋滟随着娇雅步履焕然生姿,似乎藏着几多繁复的神采,似颦似笑,似清似媚,柔软里亦有着夺目的光。“妹妹来得正好,就陪着本宫用膳吧”我让她坐到身边,挽翠和小螺等张罗着摆晚膳。殿内四周银炭添香,暖意融融地散发着木芙蓉的香气。颜紫俏依言坐在绣墩上,兰膏雁足台在她旁边,雪肤花貌映了烛火,笼上淡淡的嫣红,莫名有种妖冶的美丽,她细细看了各色菜式,笑道:“今天我竟要一饱口福呢!”“修仪娘娘来得正好,我们小膳房里今天刚坐了几个新菜”亚兰立于案旁布让,外间伺候之奴才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这是蜜汁脆鸽、翡翠金丝、白玉双黄、龙井虾仁,再加百合鲜汤,修仪娘娘今天得尝尝我们的红柳羊排和馕包r”挽翠脆生生的报着菜名,不一会,颜紫俏面前的碗中已经海海漫漫。“够了,够了”颜紫俏拿起银箸,“这么多,我吃下了可不又胖了一圈。”“我们也是常常这样给主子布菜的,也没见……”挽翠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细眉,嘟囔着。“那是自然,贵妃娘娘金玉之质,岂是我们这样的蒲柳之质可以相比的”颜紫俏长长睫毛投下的y影微微一动,丹唇轻启,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我不由得一皱眉头,亚兰会意,翘指一点挽翠的额头,开口训道:“下作的丫头,主子和修仪娘娘正用膳,哪容得你多嘴,越来越不知道规矩了,还不跪下给修仪娘娘请罪?”挽翠赶前两步跪了下去,颜紫俏知道她是我身边得意人,连忙就要扶她起来,她却一闪身躲开了,沉声道:“奴婢莽撞,还请修仪娘娘降罪。”颜紫俏正要说什么,我却已经放下筷子,拿着手绢掩唇笑道:“妹妹用膳吧,这丫头仗着平日里有几分脸面,越发没规矩了,也该好好教训才是。”听我如此说,颜紫俏只得坐好,亚兰走到挽翠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极为响亮,又转头对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喝道:“看着干什么,挽翠没眼色你们也没有吗?还不把她拖出去。”跪在地上的挽翠也不回嘴,只是掩着面,门外的小太监这时才进来,不动声色的拉起挽翠拖了出去。我这时才把眼睛落在颜紫俏身上,浅笑开口:“妹妹找我有什么事吗?”经过这么一闹,颜紫俏已经彻底白了脸,顾左右而言他的闲话几句就告辞了。“妹妹,我这有些礼物明天就差人给你送去”我扶着亚兰的手臂笑道,微凉的眼眸里噙着一丝极幽深的讥讽。等着颜紫俏远去,我才回身对跪在廊下的挽翠道:“怎么样?脸上疼吗?”挽翠摇了摇头,笑道:“主子,奴婢哪里那么娇贵?”亚兰在旁边温言道:“这打人也是有规矩的,越是响亮,力道反而越轻,今天那位相必是气极了。”我只觉得胸口一紧,扶起她来,“本宫还有事要交代你呢。”颜紫俏回到启祥宫,只怔怔的坐在那里发呆,珍儿见她这样子,轻声道:“主子别太伤神。”颜紫俏哼了一声,道:“连她的丫头都那样轻狂。竟然出言嘲讽,只差爬到我头上去撒野了。”珍儿陪笑道:“那也没法子,万岁爷如今正宠她,主子忍一时再说。”颜紫俏冷笑道:“别瞧皇上如今待她好,不过是三天的新鲜,我就不信皇上能宠她一辈子。到了如今也别怪我心狠。”
天色晦暗,铅云低垂。终于下起了雪珠子,打在琉璃瓦上飒飒轻响,那雪声又密又急,不一会儿功夫,只见远处屋宇已经覆上薄薄一层轻白。祥麒宫因着殿宇广阔,除了御案之侧两盏十六枝的烛台点了通臂巨烛,另有极大的纱灯置在当地,照得暖阁中明如白昼。杨文简从小太监手里接了烛剪,亲自将御案两侧的烛花剪了,侍候皇帝百~万\小!说。过了大半个时辰,见李君宇仍然面色不好,忙打发人去取了小红炉来,亲自拿酒旋子温了一壶梅花酒,酒方烫热了,便端进暖阁里去,见李君宇负手立在窗前看梅花,悄声劝道:“皇上,这窗子开着,北风往衣领里钻,再冷不过。”李君宇只是恍若未闻,杨文简便去关了窗子。李君宇转过身来,拿起那八宝梅花自斟壶来,慢慢向那白玉杯中斟满了,却是一饮而尽。接着又慢慢斟上一杯,这样斟的极慢,饮的却极快,吃了七八杯酒,只觉耳醺脸热。摘下壁上所悬简忙跟了出来,李君宇却拔出长剑,将剑鞘往他那方一扔,他忙伸手接住了。只见银光一闪,剑锋嗖嗖,剑光寒寒,其时漫天雪花,纷纷扬扬,似卷在剑端,腕下一转,剑锋斜走,只削落红梅朵朵,嫣然翻飞,夹在白雪之中,殷红如血。梅香寒冽,似透骨入髓,氤氲袭人。他自仰天长啸:“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吟毕脱手一掷,剑便生生飞c入梅树之下积雪中,剑身兀自轻颤,四下悄无声息,唯天地间雪花漫飞,无声无息的落着,绵绵不绝。其时风过,杨文简身上一寒,却禁不住打了个激灵。但见他黯然伫立在风雪之中,雪花不断的落在他衣上肩上,却是无限萧索,直如这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人孤伶伶。“文简,你说立谁当皇后好?”李君宇朦胧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