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理沙子说道。哲朗没有回应她,就挂上了电话,接着打给须贝。昨天是半夜打;今天是清晨打,须贝的妻子大概会臭着一张脸吧,但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新宿,上午八点四十分。斜前方是东京都厅。哲朗将车停在马路上,两旁是高耸的大楼。他敲着方向盘,感觉仪表板上的数位时钟今天跑得特别快。
“我觉得美月就算一起死,对事情也没有任何帮助。”理沙子坐在副驾驶座上低喃道,她的语调像在呻吟。
“那家伙大概认为不能让中尾一个人死吧。”
美月不是想要阻止中尾自杀。如果是的话,她就不会不告诉理沙子,偷偷溜出去。
“可是如果美月一起死的话,就会打乱中尾的计划了。”
“她说不定没有想到那么多。再说,中尾的计划先在也已经被打乱了。”
哲朗看见须贝从一旁的大楼门口出来。寒天里,他身穿西装。虽然没有告诉他详情,但是他应该也猜到哲朗遇上了紧急状况吧。他的西装下摆随风飘荡。
哲朗下车。须贝边跑过来,边递出一张字条。
“我设法查到了。可是,我不知道别墅的电话号码。联络电话写的是他家。”
“只有地址也行。不好意思,特地麻烦你。”
“喂,西胁,中尾发生了什么事吗?”
“抱歉,改天我会全部告诉你。”哲朗无法正视他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无法告诉这位朋友全部的事实,最后还是得欺骗他。哲朗因为这份罪恶感而感到心痛。
“我们还得赶路,先走了。”哲朗打开车门。
“西胁,”须贝用手扳住车门。“见到中尾的话,告诉他改天再到串烤店喝一杯。”
哲朗抬头看他,他露出至今从未见过的真挚眼神。即使他不知道内幕,肯定也感觉到了什么。
哲朗轻轻点头,关上车门。车子发动后过了好一阵子,哲朗还能从照后镜中看见须贝目送他们的身影。理沙子在副驾驶座上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汽车上了首都高速公路,朝横须贺疾驶。两人在车上几乎不发一语。哲朗回想这两个多月来发生的事请,自问至今做的事情是否有意义,但是他找不到答案。
开到横滨横须贺高速公路站,是一条通往海边的笔直道路。这条路上不断有大型卡车来来往往,感觉像是产业道路。即使如此,当前方渐渐看到大海,路旁零星地出现了供应冲浪板和潜水设备的店家。
“我昨天和美月聊天,”理沙子隔了许久开口说,“我觉得说不定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错误?谁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我们。我和你,还有美月。”
“什么意思?”哲朗瞄了妻子的脸一眼。
“美月告诉了我许多中尾的事。包括这一年来的事、从前的事,还有当他们是男女朋友时的事。”
“然后呢?”哲朗催促她继续说下去,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吁了一口气。
“我觉得美月是女人。当她提到中尾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并不是男人的表情。”
哲朗穷于应答。眼前的局面令他想说,事到如今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假如美月的内心是女人,而不是男人的话,所有前提就会彻底大翻盘,这正表示了自己的行动不具任何意义。然而,其实哲朗心里也部分认同理沙子说的话,因为至今他也曾下意识地感觉到过。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代表了r浦在说谎。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甚至不惜注s荷尔蒙,弄伤声带……”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不可能。
“我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合理。可是若非如此,美月一连串的行为更不合理。我问你,如果美月完全是个男人的话,她会想和中尾一起死吗?”
哲朗沉默不语,理沙子的疑问是正确的。
她看着左侧的大海,继续驱车前进。海是灰s的,天空也是乌黑的。依旧有许多卡车呼啸而过,一辆辆卡车扬起的灰尘,飘落在哲朗的车上。
理沙子比对须贝的字条和公路地图,指示哲朗停车。他一将车停在路旁,理沙子马上下车。右侧有一家小钓具店,她似乎打算去问路。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
“我知道了,好像再签面两个红绿灯右转。”
“了解。”哲朗放开手刹车,心跳加速。
哲朗按照指示,将车开上一条小马路,两侧树木繁茂。不久后,不再见到树影,左边出现了一条小路,内侧有一栋建筑物。小路的入口处立着一个金属制的小看板,上面雕着“takashiro”(高城的r文罗马拼音)的字样。哲朗打方向盘左转。
高城家的别墅是一栋贴了瓷砖的方正建筑物,感觉和世田谷的住家有几分神似。哲朗漠然地想象,高城家的人即使改变地方,也不想改变生活形态。
理沙子按响玄关的门铃,然而,没有人应门。
“好像没人在。”
“是啊。”哲朗抬头看建筑物二楼。窗户拉上了窗帘,感觉窗帘后也没有动静。
“是否为时已晚”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哲朗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中尾不可能死在这栋别墅里。
玄关旁有一座装有铁卷门的车库,似乎能够停放两部车。哲朗试着推开铁卷门,但是上了锁推不开。即使如此,抬起下面的部分,还是能够弄出距离地面几公分的缝隙。哲朗匍匐在地上,从缝隙向内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