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明目张胆的挑衅视而不见。他有自己坚持的想法与原则,但并不冲动。
然而向来树欲静而风不止。
那是一天的中午,在他近一年坚持不懈地给那个几面之缘的日本女人每日寄信询问陈简的下落后,他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他收到一封从他州寄来的白纸,上面是打印的黑色的英文地址。他开始给这个新的地址寄信。
事情发生在第二天,他们下了训练,在食堂自助餐。食堂内食品丰富,为了防止营养过剩和肥胖,每一种食物旁边都会贴心标有此种食物富含的热量。
吃完后,承钰就着餐桌写信。突然,有几个人从后面架住他,一个寸头的白人青年从前面抽走他的信。青年将信打开了,挤眉弄眼地,用捏着的奇怪的腔调大声地说:“oh,b!)”
青年继续念,咬着音调念:“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我知道你自私,你矫情,你任性,你轻佻,然而,我爱你。”
青年哈哈大笑,向四周望一圈,说:“看到没有,你自私,你矫情,你任性,你轻佻,然而我爱你,我——爱——你!”
周围没有什么人笑,都停下刀叉望向这里。青年有些落了面子,于是他的几个朋友捧场地干笑了几声。
青年只有硬撑着场面,他继续念:
“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势力,你的虚荣,你的贪得无厌,你的无理取闹,你是个神经病,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念着情书的青年没有看到那个亚洲男人望向自己的眼神。
那些架住承钰的人已经松开了手。承钰垂眼,他手肘旁是食用后的餐盘。那实在是一只可爱的餐盘,泛着铝色清亮的光,上面沾染的番茄酱,像红殷殷的血,激烈明艳。
他拾了餐盘,起身,向前走。
处在激昂中的白人青年对这些是一无所觉的,他仍旧学腔学调,兴味十足:
“如果一个人的爱是得不到回报的,那个人往往会因此变得尖酸刻薄,但我要告诉你我不是这样的。”
“我从未奢望你能爱我如同我爱你一般,对于我来说,能够被赐予爱你的机会,我已经心存感激。”
“每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从你的眼睛看到愉快,想到你因为和我在一起而快活,我都感到无比的幸福,这种强烈的幸福几乎让我无所适从,我心中害怕,害怕这些都不过是幻觉。有时候你在我的身边,我甚至会想:如果这一刻我死在了你的怀里,我会不会就能成为你永恒的爱人?”
“我本是不想说出这样的话的,这会让我难堪。我年少顽劣,青年孤傲,我从未奢望有一段狂烈的情感。但我想要告诉你,从我爱你的那一刻起,到我现在写信给你,每一刻,我都用尽了真心。”
青年听到面前有人问:“读完了吗?”
青年有一秒的怔愣。他放下信,抬眼。面前的男人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平静无比的眼睛。
青年怔怔地讲:“读完了。”
“那就好。”男人说。
紧接着是餐盘和头颅碰撞的声响。一片大乱。
承钰和白人青年吃了狠狠的一顿罚。他们被赶到粗粝的沙地上,进行长时间的潜水式伏地挺身。手脚要尽可能地打开,手撑平,身体伏地,翘臀,上体用力地下压,但不可以接触地面。
他们被勒令保持这种使浑身酸痛难忍的姿势整整一天。
战争并没有因此结束。承钰的打击报复和他的人一样,持久而坚定。他会在训练长跑的途中跑至青年的身边,用言语刺激这个一点就燃的年轻人。然后抛下轻蔑的眼神,在对方气喘吁吁的瞪视中“扬长而去”。对方会纠集几人在放训时围堵他,承钰自知就算长出三头六臂,也无法同时抵挡好几人。那些铁一样的拳头密集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的面上有血,牙齿也咬出血,铁锈的味道。
但他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睛,只死死锁住那惟一的罪魁祸首。他所有的攻击都朝那一人落去。
他的心中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他是毫无畏惧势不可挡的。
事后,他躺在发烫的沙面上。他浑身上下的感官都在尖锐叫嚣,他呼吸带喘,头脑昏沉。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在漫漫血色中看到加州的天空。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云气腾着漫着,组合转换,成了女人的脸。
他别开眼,闭眼。他没有勇气去看。
来回此次,没人再明目张胆地找他的麻烦。他用行动让他们知道,这是一个不要命的男人。
加州的阳光褪去了承钰白皙的皮肤,他的眉目变得硬朗,他的身体上肌肉的线条逐渐清晰。他对着镜子,在下巴涂抹厚厚的白色的沫,剃须刀声响,镜面中是一个二十二岁成年男人的轮廓。
这些都是陈简所不知晓的。
二零零二年的夏天,陈简从机场出发,搭乘了前方北非的客机。她随身的行李里,放着一份开罗大学阿拉伯语系的通知书。飞机穿透云层,穿过万米高空,她靠着窗,看见层叠的云气,看见滑向而过的机尾。
她也不知晓,在她准备离开的日子中,有信寄到一个地址。信件被呈到恩一的手上,他用食指夹着页,看了眼,笑了笑,扔进垃圾桶里。
没过几日,仍有信送来。此后源源不断的信被寄来。后来恩一干脆对送信的人说:“出门的时候直接扔掉就好了,不用再送过来。”
递信的人应喏一声。
此时,陈简坐在飞机中,她的后面的座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