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光顾说他的:“不卖笼头,不贩绳套,光整这些小玩艺,这叫啥合作社呀?”
人群里有一个人说:“这叫破鞋合作社。”
大伙就在合作社开起会来。屋里院外,一片声音叫嚷道:“咱们要跟他们算算细账。”
郭全海坐在柜台上,嘴里噙着小蓝玉嘴烟袋,没有说话,留心着别人说话。合作社里一片嘈杂,老初的大嗓门压倒所有的声音,他说:“这算什么合作社?这些家伙,布袋里买猫,尽抓咱们老百姓的迷糊。”
几个声音同时说:“咱们要跟他们算账。”
“亏咱们的,叫他们包赔。”
有个老太太,挨近柜台,拿起一束香,就往怀里揣,老初看见,粗声叫道:“别动,不准乱拿。大伙动手,把这些玩艺都搬进柜里。”“谁带了封条?把箱箱柜柜都封起来。”
人们七手八脚把货物都收拾停当。封条贴上了。老孙头站在酒篓旁边,揭开盖子,使提篓往外舀酒,笑眯左眼说:“我尝尝这酒,看掺水没掺?”说着,把酒倒在一个青花大碗里,喝了一口,又尝一口,喝完一碗,又倒一碗,喝得两眼通红,酒里掺水没掺,他没有提了。
这时候,萧队长走到柜台边跟郭全海合计,推举几个清算委员,找一个会归除1的人,去和张富英算账。也正在这时候,张景瑞带领新成立的民兵队的几个民兵,把张富英、李桂荣和唐士元三人五花大绑,押着进来。老孙头喝得多了,推开众人,挤到张富英跟前,也不吱声,提起他的欤韇,就要踢他。郭全海忙说:“不准打,萧队长说过不兴打人。”
“地主坏根,也不兴打吗?”
1珠算用语。
萧队长在一旁回答:“都不打。”
接着,萧队长和大家伙解释咱们的宽大政策,说除开首恶,无论是谁,过去做了坏事,说出来不打。他又叫人把绑张富英三人的绳子都松了,叫他们回去,洗心革面,坦白完了,好好务庄稼。人堆里有人说道:“太宽大了。”
“便宜他们了。”
妇女中有两个人悄悄地议论:“张富英这小子,不会跑吧?”
“他敢。”
“得划地为牢,要不价,跟头年韩长脖似的,蹽大青顶子,也是麻烦。”
萧队长听到这话,瞅着站在一边的张景瑞笑笑,意思好像说:“你听听,得加小心呵,这是你的事。”张景瑞也笑一笑,没有吱声。萧队长对张富英说:“你们好好地坦白,把做过的坏事,都说出来,给老百姓赔礼。”
张富英黑丧着脸说:“我干过啥呢?大伙选我当主任,我一个粗步也不敢迈呀,老是小小心心,照规矩办事。”
老孙头冲着他脸说:“谁推你当主任的?你们几个狐朋狗友,耗子爬秤钩,自己称自己。你们三几个朋友,喝大酒,吃白面饼,吃得油淌淌,放个屁,把裤子都油了,这使的是谁的钱呀?”
妇女队里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双辫子姑娘,就是小老杜家的童养媳刘桂兰。她脸颊通红,说话挺快,指着张富英问道:“对军属烈属,你们啥也不拥护,光有光,没有荣,你们这是哪来的章程?”
张富英脸庞煞白,没有回答,老初挤上来,举起拳头在他鼻子底下晃一晃,扯起大嗓门说道:“七月前,咱们都在地里铲地,你和小糜子跑到榛子树丛里,半天不出来。”他笑着又说:“你们在那儿干啥?”人堆里发出笑声和骂声,有叫绑起来的,也有叫打的。萧队长忙出来拦阻,叫大伙放他们回去,好好反省。他扭头又对张富英说道:“好吧,你们回去,回头好好儿坦白,把自己的臭根都抠出来,跟老百姓告饶。”萧队长瞅着李桂荣正低着头,装出可怜的模样。
“你也得坦白。”
李桂荣连连哈腰,满脸堆笑回答道:“对,对,那还用说?萧队长您多咱有工夫,咱个人要找您唠唠。”
“往后再说吧。”
“就这么的吧,咱们往回走了。”
李桂荣退着往外走,皮鞋脚踩在老孙头的草鞋脚上,老孙头大嚷起来。李桂荣连忙赔罪:“对不起,对不起,老大爷。”
老孙头推他一把说:“滚出去,你犯了事,还踩我一脚。快滚,这里不准你站了,这合作社这回归咱们老百姓了。”
张富英、李桂荣和唐士元三人才走出门,萧队长在张景瑞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你多注意李桂荣。”
大伙推举郭全海、老孙头和老初做清算委员,清理“合作社”和张富英的假农会的财产。他们聘请屯子里的栽花先生1做文书,他能写字,又会归除。
1种痘的。
6
妇女也参加了贫雇农大会。小糜子整起来的“破鞋”妇女会,无形解散了。小糜子不敢再出头露脸,成天呆在家里,劈柴、锄草、补衣裳、做棉鞋,装得老实巴交交的,又把她的真正老实巴交的掌柜的胡弄住了。这实心人逢人便说,他屋里的转变了。
农会的西屋,里外屋的隔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