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好像真的活了过来,在狭小拥挤的后台跃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只有尾巴,因为无法摇动,软软地垂在身后。
然后,宋萍果跟着雷丘走到排练结束之后,空荡荡的、铺满白色灯光的舞台。老虎更加卖力地跃动着,似乎要去扑空中什么不存在的东西,接着又稳稳地落在地上,熟练地用四只爪子转过身,面对着宋萍果。
“嗷呜!”雷丘拙劣地学着老虎的叫声,“嗷呜呜——”
一直阴沉着脸的宋萍果笑着走上去,揉揉她的脑袋,摸着老虎头套和衣服的接缝,忽然察觉到了是哪里不对劲。
老虎的前爪和后爪是差不多的长度——然而人的双臂和双腿长度相差太大了,假如直接穿上这身老虎道具服,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效果。
发现了宋萍果的目光,雷丘有些不好意思地用人类的姿态坐下来,脱下身上的那套老虎衣服,给宋萍果看藏在衣服下的机关。
雷丘在穿上老虎道具服之前,用几条皮带把大腿和小腿分别给绑在了一起,用膝盖在地上走路,从外面看,老虎前爪和后爪的长度也就差不多了。
她松开皮带的搭扣,伸展着两条腿伸了一个懒腰:“唉……是够了的,我每次演完都觉得腰酸背痛。”
“……你一直都是这么演的吗?”
“一开始他们喊我来帮忙的时候不是,后来就都是这么演了。”
宋萍果一时之间愣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张了张嘴终于也没说出些什么安慰的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手过去,揉着雷丘膝盖上的淤青。
她想起刚才雷丘穿着老虎外套在台上翻跟斗的时候,老虎四脚落地时和坚硬的木制舞台碰撞,发出了重重的一声闷响。
雷丘在台上演老虎不止那么一次,需要这样她用身体来为表演效果铺路的也不止老虎这么一个,宋萍果相信她每次这么做的时候,迎来的都是观众席的掌声雷动。
这是雷丘的尊严与骄傲,这是她毕生的追求,她心中的火苗。
无法否认的是,肯定很疼。
雷丘喜欢演戏,她愿意为演戏而付出,她愿意为了最好的延迟效果而忍下这些痛楚,但是谁也无法否认这些疼痛的存在。
她在台前灯光照耀灿烂夺目,在幕后磕磕碰碰满身伤痕。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雷丘人生的每一个瞬间都散发着光彩。姿态优雅也好狼狈也好,作为演员来说“没什么特色”的雷丘,其实总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总是被命运眷顾的宠儿。
宋萍果习惯了那个潇洒真挚如孩童的雷丘,依赖着那个在恋爱中会忽然变得可靠又成熟的恋人,也敬仰着、憧憬着舞台上那个无所不能的演员。
她能用眼神和嗓音演绎不存在的真实,也能用一颦一笑还原每一个人都拥有的喜怒哀乐,她可以是走投无路的孤胆英雄,也可以是春风得意的盛世君主。她没有能为人称道的“特色”,但这本身就是她的特色。
雷丘不是没有自我,不是只在舞台上才借着角色拥有一个饱满的人格,而是这些角色交织着,造就现在的这个雷丘。
台上台下四散着道具,整个剧场就只有幕布上方的灯亮着,照得雷丘的黑眼睛熠熠生辉。
宋萍果觉得自己就这么在不知不觉间,被雷丘拉进了一段全新的人生,走上了和雷丘一样的舞台。
她惴惴不安,又兴致勃勃。她在这世上已经活了二十来岁,却现在才要去发现那些广博与细微。
余生,还要请雷丘多多指教。
☆、第四十四章数据和表面
宋萍果也曾经是为了攒钱买东西想尽办法做兼职的吃土少女。
她当时看了许许多多的文章论述:当学生的时候不要总把时间全部花费在对自身能力建设几乎毫无用处的一些兼职上,与其争那么一点钱,不如抓紧时间为自己的将来争取筹码……
不过嘛,道理归道理,人生归人生,这些东西看着都是很有道理的,真要照做的话——反正宋萍果是做不到的,她思索了不到三秒钟就关上这个网页打开淘宝,开始寻找自己想买的东西在可信范围内的最低价。
第二天她就发传单去了。
因为这份发传单的工作比其他同类兼职给的价格要高,她一开始还很警惕,觉得其中会不会有诈,到了地方看见工作环境之后,她顿时就明白为什么了。
要站在五月份烈日炎炎的街头,穿着布偶装,发传单。
经过了这一次,宋萍果学到一个道理,所谓学生就是如此,在未来会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在眼下却什么都做不到的人。
后来宋萍果毕业了,又领会到一个更加重要的道理,那就是人的一生其实都是这样的,看似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其实却什么都做不到。
大热天的闷在布偶装里的感觉,宋萍果至今仍旧记忆犹新。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是雷丘必须要闷在这种道具服装里的时候,是没有挑选季节的权利的,就算身处三伏天没空调的露天剧场,她也得乖乖地穿上,动作一点都不能有含糊。
雷丘不怕热,大夏天的拍古装剧,她连汗都没怎么流;雷丘也不怕疼,刚才那样让宋萍果想想都觉得疼的一连串动作,她哼都没哼一声,就好像她只是寻常地走在地面上,根本不会感觉到疼痛。
只要在这个领域之内,她就是那种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天才,这种游刃有余时常会让他人对雷丘的看法产生偏差,就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