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离河边较远的反倒生长得很好,颗粒比往年饱满,比往年结得多,这也算是失望中的一种安慰了。林母身体已渐渐不如从前,人一旦过了年纪,往抛物线顶点一过,各种体质下降和疾病困扰接踵而至,不容一丝一毫反抗,当林父到了家见到林母时,觉得和自己生活大半辈子的妻子已经比他出去时老了一大截,更加体会岁月不饶人的残忍。他有些时候想过一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想法,自己最亲爱两个女人,等自己哪一天入了土,她们怎么办?庄家人没个男的真是头疼,这不关重男轻女,只有身在农事其中才能体会。
金黄的稻田是秋天这位邋遢画家的作品,唯一用料是黄色,这染一处,那染一片,把整个稻田染成错杂的,像是一幅没有成功的作品。有些人家种得早,有些人家种得晚些,难免让秋天这位画家在涂鸦时只得选了这样的作画法,而画手就是那一陈陈秋风,吹来吹去,染来染去,浮躁的人们奔着金钱而四处漂泊,有无奈的,有主动的,没有心力来欣赏这些画面。林父扛着从亲戚家借来了谷盅,一种用结实木板打造而成的立体梯型木盒,宽口空,窄口封住朝下,最多可供四人一人一边,捧好刚割下的稻草在四边拍打,把谷粒打下。这种谷盅防水性极好,即便是稻田里积水没有排干也不担心漏水问题,这不得不佩服老一辈木匠的智慧。一些水稻种得多的人家会准备好现代化工具,有专门的小型收割机,除了收自家的,仍可以做些兼职帮助其他有需要的人家,收费可抵油钱,也有人专门从事这一行的,在金秋时节特别忙碌。
因为只剩下一块田,林父打算自家两人花一两天时间就把它收好,正着这天天气晴朗,抬头仰望湛蓝天空,读过书的人都能想到“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林父只有一个感慨:这天打谷子再适合不过!预先计划是这样,林父负责打,林母负责割,等打差不多林父再收拾谷粒背回家晒,他最多待两三天,晒谷子和收谷子这些事得留下给林母来做了。林父一边高高举起稻束,一边用力重重打下,发出有节奏地的“啵啵”声,谷粒四溅,最后被四壁木板挡住又落入盅底:
“林妈,这趟回来发现你身体不好了
瞎说,我身体好着呐”说时一边加快割稻速度,以期证实自己所言不虚,这在林父眼中却幻化成一丝担忧:
“先别割了,来,坐下喝点茶水,我也打累了”
以往林父不是这样的口气,他人性格中性,不急躁也不木讷,但在干农活方面却不含糊,提倡早干结束早休息,拖拖拉拉不是他的风格,今天见到林母这样,是很少的建议休息喝水的,说罢林父放下手中稻束,林母也停下手中的镰刀,起身一起走到田埂边上,和林父坐着休息:
“你猜咱姑娘现在在干什么?
上班呗,还能干什么,
嗯,家里面那块菜地,因为临着大路边上,人家想征地了,你有什么主意
没什么主意,向来都说地是国家的,现在国家的机关来拿了,能说什么
这事没得说,那也跟人好好说,能多弄点钱
多弄点钱??你被征了一亩地,所得的钱能再买回来一亩吗,得十倍,几十倍不止。现在问题是祖坟在边上,不知道他们要征到什么边界线,占到祖坟,这是不得的!
活了大半辈子,活久见的事情还少嘛?我现在担心是咱姑娘,家里面地那么多,不怕
妇人之见!咱姑娘有什么好担心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地多不怕?!谁知哪一天哪一块地值钱,以前地用来种东西吃,多重要!现在地被征来卖,越来越值钱”说时两人交换一大瓶用大矿泉水瓶装满的凉茶水,一人一口喝起来:
“现在吃的多贵!那块菜地还在,一年不用上街买菜,还可以有卖的。不信你看,他们给的顶多一两千块,不抵一年菜钱。地是用来种东西给人和牲口吃的,现在被他们拿着卖来卖去”说完林父显示出一种生来未有过的失望。地最终还是被动卖了,二千二,不出林父所料,好在政府人性的地方是不动及祖坟,林父接过那一小踏百元人民币时,无奈笑了,同样是笑,和人民币上毛爷爷的笑极不一样。林父在家安顿好各方面,走访各家直系亲戚交待拜托好一些事,准备好一些林母可能需要用到的常用药,七七八八,这笔征地款可能连自己去打工的路费都不够,这下变成盯着越来越少的毛爷爷的笑脸五味杂陈。
和林父一样心里五味杂陈的还有包小玲,上楼进自己的房间,万万没有想到那该死的在公交上摸过自己屁股的人竟是弟弟的好友,再次见面还是在自己的家里,关了房门不知该怎么办?她和阿三心里清楚,唯一不清楚的是包大,在阿三走后,对自己大姐这反常表现好奇不已,直上了楼敲开大姐房门:
“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啊,我有药
你才有病,你有药你自己留着吃
不对啊,那今天你怎么这么反常,对了,吃了饭没
没吃,不想吃,现在别跟我说话
这不又怎么了?谁惹你了?”没等得到答案,大姐把包大拉出房间,自己关了门,片刻又开了门:“把你电话给我”
“查岗啊,这又不是你职责”
不顾包大,把手伸进包大裤包里面把电话拿了出来,立马又关了门。
阿三下了楼往自己住处走的时候松了一大口气,现在看来再不能经常去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