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有一双大手,终将他们推至如此境地,却没有人知道,彼此该如何收场。
程屿狼狈地蹲在地上,忘记要去追跌跌撞撞逃走的景夜。
当天夜里,哭累的景夜梦见一位老仙人,温柔地抚摸她的眼,告诉她,人这一生,长不过执念,短不过善变,终究都会过去的。
他的语调那样云淡风轻,景夜想了又想,仍鼓不起勇气上去问一句——“过去了是不是就到了明天?”
过去的虽已过去,明天却不一定会来,不过是都不忍心说破罢了。
隔天清晨,景夜醒得极早,离下午一点的班机起飞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安静地坐在窗前,等待展戍从梦中醒来。
上午九点,展戍终于被强烈的光线晃醒。然而短暂的失神后,展戍看到的是逆光而坐的景夜,以及她脸上陌生的笑意:“你醒了?那不如趁现在还早,我们说个故事吧。”
她笑起来依然美,却硬生生多出三分冷漠七分厌憎,展戍这才看清她手中握着的是什么——那块残破的白玉弥勒佛此刻触目惊心得多么像一滴凝固的眼泪,只属于景夜妈妈,简瑶的眼泪。
也就是那一瞬,展戍的瞳孔忽然放大了——疑惑、怀疑、肯定、绝望……各种情绪依次掠过他的眼中。他似明白了什么,又仿佛没有,只是怔怔地望着景夜,那神情,如同等待宣判一般。
无数过往的场景如电影镜头般掠过他的心间,他以为他忘了的、可以忘了的,其实从没有真正消失过。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展戍认命地闭上眼,他多么渴望回到九年前,告诉那个还没有遇见简瑶的自己,千万不要爱上她,千万不要。
然而生命中的那个夏天还是悄无声息地来了,景夜九岁那年的七月,展戍第一次在表弟家见到表弟的科任老师兼家教,简瑶。
那时的展戍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公子哥,他爱简瑶爱得自私霸道、理直气壮。或者,这不仅是展戍年少时会犯的错,而是所有年轻人轻狂无知时的通病。毕竟在那短暂却浓墨重彩的几年里,爱情真的是大火不能烧,众水不能淹的东西。
展戍至死都不会忘记简瑶当日穿的是一条蓝色连衣裙,她微微弓下身,胸前的风景便影影绰绰,模糊了他全部的视线。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所有血液都朝着大脑涌去。
她是他的,自那一刻起,他从未怀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