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戍被她逗得发笑:“你喜欢的酸辣粉,改天再补上吧。”
学校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就连校门外的那些文具店、奶茶店,老板都还是之前的那些。他们不认识景夜,但景夜却记得他们。在过去最想去却因为拮据而没有机会光顾的店里买了一杯招牌奶茶,景夜循着记忆的指引,翻过了学校的围墙。
老教学楼已经空了,新修的那栋靠近隔壁的教职工家属区,景夜四下转了一圈,一杯奶茶见底,才找到曾经最喜欢的那棵老树。
景夜抚着褶皱横生的树皮,记起过去她厌恶的那间教室。因为躲避上课,她时常整堂课都坐在树下发呆,直到放学的人潮散去,才磨磨蹭蹭地离开。
那时候她觉得安心,是因为知道门外有人等她,不管晴雨,只要她不出现,那人就不会离开。只是那人却不曾想过,若是他在原地一直等她,而她却选择先走一步呢?
或许就是因为这份始终找寻不到的归属感,她才会索性将身边的一切都拒之千里之外,包括曾带给过她安心感觉的那个人。
思及此,景夜不由得慢慢蹲下身,坐在树下,靠着那皱巴巴的树干,她仿佛记起下大雨的那天,她在这里写在日记本上的话——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努力走出去,只要一直走,就不用害怕没有地方属于你。因为,你不需要停留在任何一个地方。
5
回到酒店,展戍已在房间,景夜敲门进去,歪着脑袋笑:“这么早工作就结束了?”
他点点头,取出衣柜中的外套:“走吧,晚上和艺校的校长吃顿饭。”
景夜一时没听懂,讷讷地问:“为什么?”
展戍听她这么一说,含笑道:“你不是要去报考艺校吗,先去认识一下。”
景夜这才明白过来,赶紧回房换了套稍微正式些的衣服,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追问他:“我将来是不是会比刘叔叔说的那人还厉害?”
景夜笑得狡黠,展戍明白她是在说笑,正色回道:“少来,安心学表演,要是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以后再不准叫我叔叔!”
景夜故意哆嗦了一下,龇牙还嘴:“暴君啊暴君!”
到达饭店已是傍晚,展戍带着她径直往订好的包间走。
校长五十开外,头发染得黑亮黑亮,说起话句句跟蘸了蜜一样,景夜不禁偷瞟了展戍一眼,见他不苟言笑,一副正经得要死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佩服。
五年,景夜眼见着展戍打造出自己小小的王国,不能不钦佩。在事业上,他是工作狂,铁腕强人。她曾经站在办公室外,看见他刻薄地训斥员工,那时景夜觉得,展戍是不可亲近的。可他对她却这样亲善,她不禁有些迷惘,真实的他究竟是怎样的?
一顿饭接近尾声,展戍让景夜送校长。半醉的校长摇摇晃晃,望着高出自己半个头的景夜不住地点头:“展老板,你这个养女确实不错,就算你不找我,面试也一定能过。”
景夜难得地露出笑脸,客气地摆手:“谢谢校长,您过奖了。”
展戍去结账,景夜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上的餐布,比起这些靠卖相取胜分量却没多少的菜式,一碗方便面更能让她满足。展戍却说那些是垃圾食品,怎么都不准她碰,害她每次看见同学吃方便面,都必须找个地方避开才能让自己不扑上去对他们说:“味道怎么样?让我尝尝吧!”
从饭店出来,灯光已照亮整座城市。c城一向以夜景著称,展戍问她要不要上山走走,她想了想说:“不用了,你放我在超市下车好了。我想买点零食,放心,坚决拒绝膨化食品和油炸食品!我只是怀念泡椒凤爪!”
见她信誓旦旦,展戍的脸色渐渐缓和:“其实偶尔吃吃也无妨,不过对身体不好就是了。”
景夜一副“收到”的表情,眼睛四处寻觅超市的踪影。见到沃尔玛的标志,她“嘿嘿”笑道:“就那里好了,司、机、叔、叔!”
边说着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展戍叮嘱她:“记得早些回去,明天还要去看房。”
景夜渐行渐远,展戍望向那相似至极的背影,不禁掏出香烟点上。深吸一口,展戍恍惚看见袅袅云雾中那人精致的脸,因为太过悲愤而表情扭曲,她笑得张狂,眼里却分明有泪:“展戍,我恨你。你信不信,你这种人,永远都不会幸福!”
那时候他是不信的,年少轻狂,怎么会相信自己今后的漫漫人生被一句赌咒言中,只是当他见到景夜的那一刻起,便明白她说对了。
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幸福,因为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一刻都无。
6
在超市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展戍的车走远,景夜才出来。
她掏出放在包里的鸭舌帽戴上,拦了一辆的士,报出要去的地址,在副驾驶座上慢慢合上了眼。
她很累,从前在孤儿院很累,如今在展戍身边依然累,强撑的精神在某一刻濒临溃败,她急需松一口气。
为什么要去那里?景夜也曾在心中问过自己,可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她其实害怕那里,就像害怕学校一样,可在任何一处,她都找不到真正的归属感……归属感,想到这儿,景夜不由得想笑。或许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只是她是景夜,是一心只往前走的景夜,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停留在他的身边,等他长大,守着她一方一隅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