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看见那批布料时心中已经明了,不由再次对郑氏感到失望。而对眼前这个一向不被她看在眼里的孙女却刮目相看。
郑氏见老太太并无多大反应,心中有了些底气,至少老太太的心在她这。
她调整了自己的仪态,对沈兮道,“兮儿一心为母亲着想,母亲心里甚是宽慰。可你明明可以禀告母亲,由母亲来代为处置,这样岂不更为稳妥。此趟并不是说你不该处置她,只是这样重的刑罚,你到底还是个孩子。”
这是在说自己心狠手辣了。
一旁的孙姨娘有些听不下去,刚想出口却被柳姨娘拦住了,只见她微微摇头示意孙姨娘不要冲动。二人虽向来喜欢对掐,却也是亦敌亦友。
此刻沈兮站的挺拔,小小的身躯在这一刻看来竟异常坚强,目光灼灼地望着老太太,“兮儿见她年老体弱,板子并未打完便命丫头将其搀了回去,祖母若是不信可唤丫头、侍卫过来对峙。”接着话锋一转对郑氏道,“既然夫人这般怜爱下人又怎的不好好替她医治,不过打了三十记板子,若救治及时不过是个皮外伤,修养几日也就好了,夫人说是也不是?”
她咄咄相逼并不向郑氏示弱,在她眼里,她可以向任何人示敌以弱,唯独郑氏不可以。她在内心里,深深地厌恶着这个女人。
郑氏狭长的凤目微眯,虽并无甚太大反应,可沈兮知道,她此刻定是恨得咬牙切齿。
“在夫人心中既然下人都比兮儿重要,还望夫人往后别再以母亲自居,兮儿的母亲早就过世了。”这句话是她进世安居来头一次正视着郑氏说的,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众人一时之间竟觉得在他们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个身姿气韵皆浑然天成的世家贵女。
郑氏一时被噎地说不出话,脸色变了又变,心里窝着团火,在老太太面前却不好发作。
老太太年纪虽大了,对如锦也是真不待见,但是非曲直还是明白的,对着郑氏说道,“这趟是你过分了,她不过是个孩子,你这个主母何须同她计较。改日找几个手巧的再给做几身好看的衣裳送去,今天我也乏了,都退了吧。”
郑氏心有不甘,却不能违逆老太太的话,只得作罢。一众姨娘皆起身告退,一时之间世安居瞬间变得空落起来。
沈兮板着小小的身子,礼貌地行了礼就从世安居出来了。她只觉得讽刺,老太太话里虽责怪郑氏却仍是帮着她的,无论她受了怎样的委屈、多大的构陷,在老太太眼里皆无所谓。
老太太对起身欲走的郑氏说道,“你跟我过来。”
郑氏心里头一次有些没底,跟着老太太进了内室。
老太太在罗汉床上坐定,内室光线要昏暗些,老太太的神色一时显得有些莫测,她也不叫郑氏坐,就这么站着。郑氏第一回在面对这向来对她慈爱的老太太时坐立不安。
“今天这事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上回你差人告诉我说妧妧病了,却是想利用我来教训她。我知道你对她母亲不快,我心里没比你待见她多少,但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她幼年丧母,你这个做主母的不好好教导也就算了,怎的还同一个小孩计较?”
郑氏见老太太已将话挑明也就实话实说,“我不过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您也知道,老爷疼她,我
怕妧妧长大后处处受她钳制。”
说起沈妧老太太心里最是柔软,不由放软了语气,“只要我一日没死就没人能欺负妧妧,这点你大可放心。往日你做做小手脚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前段时间,那孩子差点摔死,我是妧妧的祖母,但也是她的祖母。这回,若是这事被说死,她小小年纪就仗杀主母的下人,往后传出去如何寻个好人家?”
郑氏不语,她一心要置沈兮于死地,即使不能也得让她身败名裂。对于老太太这话,她心里从不觉得愧疚。
老太太叹了口气,靠在罗汉床上,“你下去吧,好好反省,若是再有这种事,我可不会再帮你。”
郑氏咬紧了唇,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心里对沈兮更加憎恶。
经此一事,众人心绪难免会有些变化。往日看不起沈兮的下人自她仗责了那婆子都不敢再在她面前为虎作伥,老太太多少对这个孙女有些愧疚,加之对她那份气魄也有些欣赏,也就分了些心神在她身上。郑氏到是安分守己了好些天,没过多久就送来了几身新衣,比沈兮上次剪裁的那些更加精致华贵。
转眼便到了中秋,经过这几次事情,沈清浊本想早些送她去别庄,免得再受郑氏欺负。但中秋到底是个家人团聚的节日,沈兮还是留了下来,打算等过完中秋再去别庄。
她若是知道这中秋佳节比前世还要凶险上几分,定是一早就要溜去别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