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自嘲着笑道:“我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宝玉才是她的亲孙子,在老太太的心里,自然是先尽着亲孙子吧。我现在是明白了,我不过是个没了娘,没人疼的草木人罢了。”黛玉到底还是忍不住伤心,捂着脸哭起来。
“你哭吧,外祖母虽然好,可是她到底是外祖母不是。你能明白他们府上老太太的苦衷,何苦要为难自己呢。你说的话我不认同啊。师母是不在了,可是你还有我们啊?老师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就你一个女儿,怎么能不宝贝你。今天既然说了,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你说了。”顾直忍不住拍拍黛玉的肩膀,从袖子里面摸出啦一块手绢,就像是哄孩子那样,捏着她的鼻子:“使劲擤——你还哭,都要发大水了!”
黛玉一脸嫌弃的推开了顾直:“走开,脏死了!”她想起来小时候,阿难哥哥也是拿着自己的手绢给她擦脸,结果脸越擦越脏,被贾敏和林如海看见了,狠狠地笑话了黛玉几个月。阿难哪里都好,就是喜欢用手绢到处乱擦,还不换新的。
顾直一挑眉毛,不满的哼一声:“多少年的事,你还记着!我给你说,老师被点了盐政已经是无奈之举了。你要知道盐税占了朝廷税收的半壁江山,江南盐税更是要紧。可是你也知道,扬州盐政历来是被太子和忠顺王两边势力把持着。起因还不是当初太子花费奢靡,亏空太大,被忠顺王抓着做文章。皇上总不能家丑外扬,也只能暗中补贴太子。可是忠顺王不是好敷衍的。加上太后偏心,两淮盐政的位子就好像是他们做东的筹码,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样下来国家盐政收入锐减。皇上才叫你父亲去扬州做盐政。”
黛玉仔细想,她恍然大悟的说:“我说呢,那个时候全家还在杭州,父亲江苏布政使做的好好地,怎么就忽然去了扬州。那个时候我还小,只记得刚到了扬州,父亲很忙,小弟生病后来夭折,都是母亲一个人操持。可恨我帮不上什么忙!原来是这样!”别人眼里盐政是个大肥差,可是林如海这个盐政大概是去给皇帝查账的。
这些年太子和忠顺王分别从盐政上捞了多少钱,皇帝要有个准数。但是这一查下来,那些官员和盐商的烂账就会大白天下,就会有人完蛋,断了人家的生财路,甚至是生路,和杀人父母一样。林如海身上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他背后是皇帝的旨意,林如海不能违抗,面对的是两淮盐商,各地衙门,太子和忠顺王的威逼利诱。
母亲一病不起,自己无人照管!换成任何人都只能选择把黛玉送出去。“你知道了那个时候老师的处境,师母不在了,他也不敢续弦。那个时候只要放出风去,说林大人要续弦。不知道多少人想在你父亲身边安插呢。来说亲的肯定都是有头脸,不能得罪的。干脆也只能——老师那个时候打定主意要拿出身家性命和他们拼个明白,却叫妹妹寄人篱下受委屈了。”顾直陈述厉害,黛玉越发的心疼父亲不易。
“阿难哥哥,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在现在父亲全身而退,我也能承欢膝下。阿难哥哥也是仕途顺利。我到底是在人家打搅了这些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记着对我好处,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只是一样,我今后还是远着他们家好了。”被自己的外祖母和舅舅算计,黛玉心里不是滋味。
“你也不用这样,个人性格不一样,就算是亲戚,也有牙齿碰了嘴唇的时候。老太太到底是疼你的。你要是摆在脸上,倒是显得你小心眼记恨了。我想贾家也是崇尚诗书礼仪的大家子,断然不会做的太难看。你心志坚定,还怕那些邪风乌云不成?”顾直能明白黛玉的心情。
除了林如海,怕是贾母便是黛玉最亲近的人了。在贾家那几年,贾家也是对黛玉不错了。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贾政那点心思也没什么的大错。若是和贾家一下子闹翻了,叫人看着倒是林家薄情寡恩,不知感恩。只要黛玉心里拿准了主意,就不用担心别的了。
“是,阿难哥哥说的我记住了。”黛玉心里舒服多了,她点点头,心里压着大石头不见了。
“只这样一来,贾家那个贾宝玉要伤心了!”顾直的话没完,眼前一花,黛玉已经是气咻咻的扑上来,抓着顾直要拧他的嘴:“你就拿着我开心!看父亲回来我不告状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