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终于道出了此番前来之目的:“不和离也可以!”
一顿,凑近了他,眨眨眼睛,微笑从容:“我说贤婿——尊府上,听说有一个前朝末代因乱世遗落下来的‘龙玉’,就如今在你的手上是不是?”
卢信良当时一下就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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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从大厅出来以后。
就一直纳闷:她的这个老娘,老妖妇,这次——又准备耍什么幺蛾子了?
不,绝不是那么简单,绝不是听春儿说,她被卢信良关起门来准备教训——她是来替她振怒发威这么简单。
回到了自己院子厢房,让丫鬟春儿泡了壶茶,也是杯洞庭碧螺春。汤色银绿隐翠,卷曲如螺,白毫毕露,锦绣对着那茶静静出了会儿神。“春儿——”她叫。春儿赶紧过来问小姐有什么吩咐。又因为不经锦绣同意便把陈国公夫通知过来,春儿大概是心虚缘故,眼睫毛低闪回避,一脸嬉皮笑脸的笑。
锦绣倒不与她计较,只说:“你想办法打听打听,你们这姑爷,到底在和我那老娘交涉什么——”
锦绣笃定,两个人一定是在交涉什么。
春儿应声去了。然,好半晌功夫,去去来来,总是摇头。“小姐,他们把门关了,又不让进去,春儿没那本事儿,可真的听不真切啊!”嘟着小嘴儿,小脸红扑,额上有汗,显是跑得腿都要断了。
锦绣骂:“没出息——”终于,她想了一个办法,“有了!”
通往卢信良书房那儿有一道“狗洞”,如果顺着“狗洞”爬过去,自然从院子后门,可以偷听到壁角。
春儿说:“小姐,难不成你要钻狗洞啊!”大惊失色。锦绣白了春儿一眼,“废话!当然是你钻!”
春儿脸皮红涨,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通过钻狗洞的方式,悄悄mī_mī,狼狼狈狈,爬了过去。
“——小姐,他们说的是‘龙玉’!‘龙玉’!”
春儿终于回来,大张着口型,又是比,又是划,小脸仍旧红彤一片,汗水淋漓地。
锦绣刚开始还听不仔细,“——龙玉?什么龙玉?”
忽然,脸色蓦地一变,就像有什么软骨头卡在了她的喉咙管里,她张口结舌,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春儿忙来搀她:“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锦绣对着春儿挥了挥手,很是疲惫木然地挥了挥手。
两只眼睛,像是骤然失了明亮,变得呆呆滞滞,往日的飞扬、神采、得意、跳脱、骄里傲气……一扫而空。
“春儿,你先下去吧,让小姐我静一静……”
春儿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手还搀着她的胳膊衣袖。
“听见没有!我叫你滚!让你下去!——听见没有!——滚!滚!滚!”
她连说了三个“滚”。春儿傻了,呆了,愕了,惊了。“是,小姐,奴婢……奴婢这就滚。”眼睛含泪,脸色又羞又红又迷茫。春儿福了福身,轻关上了房门,走了。她不知道小姐怎么了,袖子抹抹眼睛,叹了空气,对着院外浓浓暮色的秋叶梧桐,长长地摇头叹了一气。因为,小姐好像很少对她这样发过脾气。春儿以为,这次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锦绣手捂着脸,慢慢地。她的脸,惨白得非常明显。已不知砸了多少次杯子,摔碎了多少东西。
最后,自己也知乏了,才疲惫地,缓缓地,徒劳而无用地,靠着一张红木圆桌坐下来。
像个布偶,软软地,疲惫无力,坐下来。
是的,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幸福满盈。至少,外人眼里的那样骄傲,以及盛气凌人……
那个“龙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宝贝物件儿,对锦绣意味着什么,此事,暂略不提。
若干年前,当时的锦绣,仅有十一岁的样子。
“碰”地一声,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从锦绣头顶豁朗传来。
是的,两个人又吵架了!
锦绣母亲和锦绣父亲,这对已经不知吵了有多少回的两夫妻,这一次,势必要吵出个输赢胜负来!
“你求我也没用!——你求我,该离开的还是得离开,该走的,还是得走!”
当然,每一次,锦绣的母亲都是理直气壮。即使不理直,气也是壮大无比的。
锦绣在帘子后面偷偷听着。瓷器上的碎沫渣滓,散落了一地。
锦绣父亲说:“那女儿呢?——你的女儿霏霏,你也打算不要了?你就真的舍得离开她?——她那么小,十一岁都不到,尚未及笄,人都还未嫁呢?——萧爱颐,我说,你心怎么那么狠,啊?”
锦绣的心一下颤落起来。那种空空的,茫然的,低低的,失落的……
锦绣母亲道,“哼!”她冷笑出声:“你少拿咱们女儿来压我!——叶予槐,我可告诉你,若是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想选择的路途——就算是女儿,照样,该放弃,你夫人我也做得出来!”
锦绣的眼睛大大张着。
就那么大大地。
仿佛周围置身整个房间的一切……那看上去并不般配的一对父母……那精致的厢房……那厢房里灯影重重中掩映在帷幔上自己纤瘦的身影……妆台上,菱花式样的控云铜镇,配着那大红的底子,鲜艳而夺目……种种,种种,小藤木书架,月白冰纹瓶里插着一大枝腊梅……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翻了个儿——和从前看上去,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怎么就不一样……
那个“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