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邢夫人亡故,凤姐本不放在心上,贾府遭此大变,死几个人已经是在
所难免之事。只是她头一层,确实挂念着贾琏的生死。虽然自己已经做了弘昼的
性奴,连身子都被弘昼反复奸过。只是长夜枯坐时,又岂能一次不想起自己和前
夫的缠绵恩爱?自己如今为人性奴,只是用身子取悦人,当然偶尔也偷偷念过
夫妻之情。
只是再一层,便是自己的亲姑妈王夫人了……邢夫人是发往辛者库亡故的,
这以此类推,实在不能不挂念王夫人。自己进贾府,说是邢夫人之儿媳,其实更
多都是仰仗亲姑妈王夫人。王夫人比之邢氏,善良温和,天真烂漫,宽恩待人,
对自己这个外甥女其实诸多照拂。便如同亲生母亲一般。王熙凤亲母早逝,自小
就和姑妈要好。妙龄嫁入贾府,更是姑妈照顾,虽然邢氏为长房,但是王夫人是
元春之母,身份尊贵,贾府上下之权皆掌其手,倒是她平和宽柔,不掌家务,才
逐年将管家之事,吩咐了自己。算起来自己的诸多争强好胜,也都是姑妈恩情栽
培才有的。
此时邢氏亡故,旁的也就罢了,实在不能不挂念王夫人的生死。
只是此时是心下隐秘,如今在园子里再怎得,也不能宣之于口。这宝钗今日
来提起此事又是何意。凤姐心下转过九转。才略略明白宝钗这淡淡一句之内涵。
也才略略明白宝钗那句 想来想去,园子里也只有凤姐姐你可以言道 之深意
……
两人两对美目,灯火之下顾盼流离……仿佛各自有各自的言语,只是外面戏
班正演着《田螺山》,鼓打笙歌,倒听不清两人又秘秘说了些什么……
……
又过了片刻,宝钗才从帷幔中出来,见平儿还在外面候着,身边还有自己的
贴身奴儿丫鬟莺儿和文杏,见那莺儿还兴致勃勃看着舞台上的戏子舞斗龙旗帜,
便微微一笑,便对身边的莺儿道 天不早了,我也乏了,就回去了。你要爱看戏,
这里再看会子也无妨,只别太晚了就是了。
莺儿巴不得这么一声,笑着应是,叫道小路上仔细。文杏便掌着黄纱宫灯
带路,宝钗便顺着沁芳桥要回去。过了石桥,沿着小径前行,绕过几杆两人抱的
粗竿柳树,又转过沁芳源,过得一小段碎石路,林影瞳瞳,正要迈步上正道。忽
然听到柳树丛中有人声,宝钗机敏,忙对着文杏一比手势,叫她禁声。侧耳细听,
却有人在柳树丛中细声呻吟。
听那声音,竟是一个女子之声。又有的衣服摩擦一声。宝钗一愣,旋即
脸红。原来宝钗也侍奉过弘昼几次,能辨这呻吟声是女子家情热之声。又思难道
这树丛中有园子里的女子久旷,在这里自我慰藉不成。
想想即便如此,自己听着也不是雅,刚要迈步走开。却听得一声微微声音,
在宝钗耳中却是石破天惊一般,原来竟然又男子之声……
宝钗惊惧不已,她自幼知书达理,两耳不闻污秽,即便是入园为奴,也终究
是循着王法皇威,而且,只是侍奉弘昼一人;只是这园子中,所有的女子不论长
幼身份,皆是弘昼之禁脔玩物,此时弘昼已去了顾恩殿,这林中男子又是何人
……
宝钗惊魂难定,心下一惊左右翻腾了数个念头,不知自己是当在听一阵,判
定林中究竟何人,还是应当避祸速速离去,还是应当立刻叫嚷来人……这惊惧难
定时分,却听林中终于有人说话能辨得话语了
那女子道: 你……啊……啊……啊……且慢些走…… 那男子道: 三妹
……我害了你…… 那女子道: 别……别这么着说……是我……是我……自己
……情愿的…… 那男子道: 可是…… 那女子道: ……那谁……说了…
…会替我遮掩的,子那么多女孩子,也未必想到我,即便是想到我,就说…
…就说我进园子前就已经失身了就是了…… 那男子道: 她肯替我们遮掩自然
是好的,回头我去谢恩,自然也谢她……只是哪里那么容易……三妹……这可苦
了你…… 那女子道: 莫说这等话……左右不过是个死字,若不是怕连累了人
……我……呜呜……只盼和你死在一处就是了…… 那男子道: 胡说…… 又
密密几句,细不可闻。
一片悉悉,又听那女子道: 别……别起身……再压会也好……
宝钗越听越惊,心下却已经计议定了,此事凶险,自己还是不沾惹的妙,于
是便速步走开,心下噗噗乱跳,过得柳树林,见身后随着的文杏也是一脸惊惧。
沉吟半晌便只正色对着文杏道: 今日之事,你只管烂在肚子里…….
待回到蘅芜苑,宝钗呆坐了半日。展开笔墨,在一副绢纸上写了几句文字。
将那绢纸封入一个信封,用红蜡封好,藏入一个景泰蓝小箱子。怅怅然坐一会子,
也就睡了。
是夜虽说是惊魂不定,到底也略略回味那男女亲热之声,思之念之,不由心
潮起伏,有些难眠;又想起自己今日和凤姐所说之事,也不知究竟最终会是个甚
么结果;又想着今夜弘昼又要临幸奸玩chù_n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