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一听之下,顿时大惊失色。
那些木鸢子是她在几天前从小厨房里面偷出来的,因为带有微苦味,在汤里加得太多容易被发现,所以还剩下不少。她本来是打算暂时先藏在身上,准备等到半夜无人时,找个地方不留痕迹地埋了。
当时她明明检查过小厨房周围,除了在内间的小翠以外没有别人,这小丫鬟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
大夫人也是暗中骤然一惊,但面上没有丝毫显露出来,只是再次佯装大怒。
“这是要反了天了?一个贱婢出来泼污水不够,竟然又出来第二个!还不拖下去杖毙了干净!”
“夫人息怒,要杖毙也不必急于一时。”
四姨娘一见有了转机,又惊又喜,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出言拦下了那些家丁。
“贱妾倒是觉得,这个丫鬟连那个小袋子的质地花色,以及夹层的位置,都能说得清清楚楚,她的话恐怕并非凭空捏造。贱妾斗胆,求老爷让人搜一搜珍珠的衣袖,立刻就能查明分晓。”
沈忱恭觉得有理,点了点头:“来人,搜身。”
大夫人心底暗急,却没有阻拦的理由,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婆子翻开珍珠的左边衣袖,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处缝制得十分精密的夹层暗袋,里面是一个碎花蓝布小袋子,装了少量的木鸢子。
“你!”
四姨娘心里大喜,面上却是又惊又怒,倒在美人靠上,哭得梨花带雨。
“老爷,贱妾本来也以为只是小厨房的人粗心大意,不想竟然果真是有人想要暗害贱妾腹中的孩子!那可是老爷您的亲生骨肉啊!”
沈忱恭的脸色难看至极。他膝下子嗣单薄,对于四姨娘这个孩子,是抱了十二分的期盼。大夫人娘家得力,平日里打压姨娘妾侍,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她竟然把杀手伸到了他的骨肉上面,他便断然无法再容忍。
大夫人看着丈夫的脸色犹如风暴欲来,一阵心惊肉跳,立刻使了个眼色给珍珠。
珍珠人既机灵又会武功,而且忠心耿耿,是她身边最重要的一个心腹。但现在没有办法,只能忍痛斩了这条臂膀,先保住她自己再说!
珍珠早已吓得满脸煞白,接到大夫人这个锋锐如刀刃的眼神,更是全身一片冰凉。夫人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不但要放弃她,而且还要让她把罪责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
纵然夫人平日里器重,但紧要关头便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出去顶罪,身为一个卑贱之身的丫鬟,这就是她的命运。
珍珠的眼中透出一缕悲凉之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奴婢罪该万死!那些木鸢子的确是奴婢从小厨房里偷出来,之后翻墙进入听雪院,加在四姨娘的汤里面的!奴婢见四姨娘有了身子之后恃宠而骄,一时不忿,有心为夫人出气,所以才犯下这等大错!此事全是奴婢一人所为,夫人从头到尾毫不知情,奴婢愿受一切惩罚,只求老爷不要责怪夫人!”
一边咚咚磕头,额头上很快就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地面。
“珍珠,你怎么这么糊涂?”大夫人一脸痛心疾首,“且不说四姨娘有了身子,娇贵些也没什么,单说你一个下人,竟然胆大妄为到敢去谋害主子!你在本夫人身边服侍了多年,本夫人竟不知你如此心狠手辣!”
说着便也在沈忱恭的面前跪下:“老爷,此事虽是妾身的丫鬟所为,但妾身也有管教下人不严之罪,求老爷责罚!”
四姨娘暗中冷笑。大夫人字字句句都在摘清自己的关系,把黑锅全都推到珍珠的身上,并且以低姿态主动请罪,但请的也就是个管教不严的罪过,重不到哪里去。
沈忱恭淡淡瞥了大夫人一眼,道:“你对自己的丫鬟管教无方,罚在观霞苑闭门思过一月,珍珠立刻拖出去杖毙,尸体扔到城外乱葬岗去。”
他简短地说完,便站起身拂袖而去,显然是已经极为不悦。
大夫人低头跪在地上,一身的冷汗。沈忱恭冷淡的态度,很清楚地表明了他知道珍珠是由她指使的,只是看在她作为当家主母的份上放过她这一次,没有多追究什么。但毫无疑问,已经对她十分不满。
四姨娘倒是得意得很。她肚里的孩子还在,却借着这次事件砍掉了大夫人身边的一条得力臂膀,同时还让沈忱恭对大夫人心生芥蒂,可谓一举两得。
珍珠被拖到外面的院子里面,板子的重重击打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很快便从外面传来,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片刻之后便彻底没了声息。
“各位请回去吧。小厨房的人疏忽职守,也须得罚月银三个月。”
四姨娘被两个丫鬟扶起来,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临走前还挑衅地看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气得咬牙切齿,但现在实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只能暂时先忍下这口气。同时恨毒了四姨娘,连带着刚才那个站出来说话的小丫鬟也一并恨上了。
不知死活,区区一个卑贱的奴才,竟然也敢公然跟她对着干,以为她躲得了今天不用死,就能躲得过明天?
水濯缨说完刚才那番话之后,就退了回去,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怯生生模样,随着小厨房的几人低头走出了大厅。
一直坐在大厅边缘,被两个美貌丫鬟伺候着的沈则煜,春寒料峭的天气里也fēng_liú倜傥地摇着一把折扇,桃花眼中目光幽深,落在那道纤弱瘦小的背影上,似笑非笑。
小厨房的几人回到下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