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后,那名小厮终于跌跌撞撞地跑回来,酒楼门槛略高,不甚被绊倒摔出了怀揣的十几本书。
酒楼内的众人顿时一窝蜂地冲上去——冲上去争先恐后地抓起那些书,可又茫然地忘了华锦媗刚刚到底说的是哪本书的哪里?
他们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仰望二楼扶栏旁的凤家小太岁。
凤金猊脸上未有动静,但心亦是有些紧:“唐国十七年编制的《尘河县志》第一百零三页,念。”
一片寂静,只听见书页翻阅的声音,某人恰巧拿到此书赶紧清嗓念道:“九龙台,台高三十四阶步,约二十丈立方,四周平地,台有庙宇十余间,主庙供龙神像九座。”
与华锦媗刚刚所言,一字不差。
凤金猊又道:“唐国二十二年编制的《尘河县志》,第一百二十一页,念。”
有人迅速回道:“台高三十六阶,十丈,庙九间,龙像八座。”
仍是一字不差。
“《萧国三殿》,两百三十七页第六行,念。”
“太和殿最南,又曰奉天。保和殿在太和殿后,明曰建极。中和殿最北。”
依旧一字不差。
“《唐国拍案》卷七,第三十七页,念。”
“《还珠梦》零八卷第一二九九页,第一行第十字,念。”
“《吉祥纹》的朱雀章,念。”
……
一字不差,一字不差,全部都是一字不差。
整座酒楼的人逐渐陷入瞠目结舌的疯狂中,就连凤金猊都俏脸冷凝,眸光中寒星点点:“最后一本《易经》的第八十页第四行,给本少爷念!”
最后一本《易经》是被柳子相紧紧攥在手中的,他嗫嚅着想要逃,但众人所有目光已凝聚到他身上,尤其是凤金猊那咄咄逼人的眼神,迫使他不得不颤巍巍地翻到第八十页,逐行扫下来,眼珠险些脱框而出:“第、第四行写的是……巧、巧履薄冰慎言行。”
“这句话……”凤金猊危险的眯起眼,话音带着森然的强势,让旁边那些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倒抽一口冷气。
有人回忆道,这句话不就是柳子相最先开口拿来讽刺华锦媗的第一句话吗?
酒楼说书一般会提前半日公布说书内容,如果说华锦媗存心找茬可能提前做了功课,但柳子相随口讽刺的话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来处,但华锦媗仍能指出源自哪书哪页哪行。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涉猎范围、超群记忆……
死寂!
酒楼哗然!
众人无不震惊!
凤金猊眼底蕴含着极为复杂的激越情绪,怔在那里半天,许久才回过神,长长吐出了闷在了胸口的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笑道:“很好。”
身后那些富家子弟同时松了一口气,讨好道:“金猊,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去玩吧?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如意赌馆……”
“不去,各自回府。”凤金猊把手一样,扭头离开。
其他人再度愣了下,两个少年急忙跃出人群一个“少爷”一个“表弟”喊着追出去。
灰瓦白墙,挑高的门厅,气派的盘龙大门,数不尽的雍容华贵,不愧是名言天下的赤炎府。
一位鬓发斑白的管家带着十名婢女恭候在门前,没多久,大道上缓缓出现一支二十人的黑甲骑士队。为首的人身着黑底锦缎,其上绣着七条完整的金色蟠龙,交错盘绕,纹路细致,手工精美;鬓发半白,但下巴没有一点胡渣,皮肤是麦色富有弹性,双目炯炯有神,叫人难以在他的年纪上做出判断。
管家率领婢女恭敬喊道:“恭迎王爷下朝归来。”然后上前,接过凤火王下马后递过来的马口缰绳。
凤火王往府邸走,惯性地问了一句:“金猊那臭小子说今天野到何时回来?”
“少爷下午已回府,一直呆在书房看书。”
“嗯?”凤火王微微偏头,略作思量,眯眼笑了一下,“这小子前日才刚烧掉府邸三座书房,这回又想干什么?”
管家不失恭敬的笑道:“老奴不清楚,但这回连带着宝少爷、巧墨两人也呆在书房不出,老奴见三人今日读书的模样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真是稀奇。以往想尽办法让他读书练字,他倒能想出各种招式逃课应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先去书房,本王看他这回又想折腾些什么!”凤火王转身朝书房走去,管家尾随而上。
没多久,两人站在书房窗前往里眺望,房内三名十岁少年各坐三处:凤金猊姿态端正地坐在书桌后,全神贯注地翻阅手中那本蓝线扎边的书,左手边一摞堆放整齐该是未看的书,右手边一摞堆放凌乱该是已读完的书。陆宝君则坐在茶几旁,亦是专心致志的读书,手旁堆积了不少看完的书。唯有随从巧墨趴在桌子上,看了半个时辰后就挨不住,屁股乱蹭,要么喝水要么吃东西。
凤火王难得见到凤金猊的坐姿没有翘着二郎腿的,蹙眉思考,见巧墨捂着肚子起身出恭,顿时信手反背身后跟上去。
管家尾随凤火王一路跟着巧墨,待到距离书房有段时间后,顿时出身喊道:“巧墨!”
巧墨回头见到威风凛凛的凤火王和管家,赶紧叩拜。
凤火王直接问道:“你们今日跟着金猊,到底发生何事?他这模样是中邪了还是被人下蛊?”
管家闻言哭笑不得,王爷和少爷在某些方面真是如出一辙,例如讨厌思考麻烦的问题、问话直接单刀直入、遣词造句极为彪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