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劲透体,救无可救。
这已非功体完美与否的问题,他虽有气息,尚有血肉知觉,还能思考、错愕
、懊悔、惊恐……其实已经是死人了。
许是翌晨,许是数日之内,生命迹象便会接连静止,终成为一具灰紫冰冷的
尸骸。
四百年来无数高手已为他亲身试验,没有例外。
因为本就是无解之招。
半生雄图、阴谋算计,对正邪两道、无数奇士英豪的操弄唆摆,对圣源的信
仰崇敬,挑动武林大乱、乃至天下易主的光辉事蹟……这刻俱成泡影。
他不过是具尚在呼吸、疼痛、惨嚎、战慄着的尸体罢了,此外更无其他。
(谁……谁让你们这么对我的?)你……究竟知不知道,你亲手毁灭的,是
一个何其伟岸傲人的不朽生命?我……我是神临之际,于诸天俱灭时,重新再造
万界,谱写新象之人……是谁淮你们,对如此伟大的不朽之人伸出葬手,意图侵
犯?你们毁掉的不是我,是三千世界的光明未来!就为几个死不足惜的蠢蛋,为
你们幼稚无聊、如过家家般的恩怨是非?竖……竖子……尔敢……竖子尔敢……
竖子尔敢——「……竖子敢尔!」
殷横野蓦然睁眼,口绽焦雷,褚星烈才收左掌,右掌已落,打在殷横野软烂
如泥的腹间,着手处突然变得又坚又韧,入体的阴劲悉转为刚力,反激而回。
褚星烈收手不及,臂骨「喀喇!」
迸出脆裂轻响。
他右臂软软垂在身侧,诧异一现而隐,却无一丝惧色,迳以左掌御敌。
殷横野咆如伤兽,吼得发飞衣扬,隐然失却人形:「竖子敢尔……竖子敢尔!」
两人单掌对撼,宛若摔碑,砰砰砰的巨响十分骇人,每一交击褚星烈便退一
步,殷横野却未退后,越打越精神,狂态渐收,昂首止步,噼空掌力的范围急速
拉长,声势却有增无减。
褚星烈连退七步,终至堂前簷底,左臂已然提不起来,脚跟踢着石阶,一跤
坐倒,苍白的瘦脸上淌落五道憷目殷红,垂在颊畔的乌发亦沾满血渍,竟被轰得
七孔流血。
殷横野神智已复,面色益发阴冷,吐出一口污浊,浑身真气流转,神完气足
,哪有半点委顿的模样?见褚星烈起不了身,兀自一副冰冷澹漠的模样,无意开
口求饶,阴阴笑道:「你连四肢身板都使不好,断无自行回复功力的道理。不管
你用得什么旁门左道,赶紧使将出来,最好还够你自盖天灵;错失良机,一会儿
保证你后悔莫及。」
褚星烈微蹙着剑眉,冷冷回望,不知是无力还口,抑或苦苦思索,适才究竟
发生什么事。
阴劲透体,殷横野自知无倖,横竖是死,哪管功体完不完美?
钢牙一咬,逆运「阴谷含神」
硬合缺损,管它经脉毁损气海碎裂,将体内诸元通通夯成一块,粗拓脉络,
真气得以再行;与褚星烈连撼七掌,一如沉沙谷对战耿照时,藉力一一收拾百骸
,重启周天方圆。
眼下纵非殷横野的巅峰状态,却不必再绑手绑脚,想用什么便用什么,就算
见不着明天的太阳,凭藉三五之能,足以碾平这些个作死的蝼蚁。
他恨不得将褚星烈、萧谏纸凌迟至死——后者落于廊庑间,身边的栏杆阶台
尽皆碎裂,撞击力道之钜,可想见伤势必沉。
老人鲜血披面,单薄的胸膛有着不正常的抽搐,殷横野狰狞一笑,指劲凌空
,「噗!」
洞穿萧谏纸胸膛,旋即冒出一阵骨碌碌的血沫子,久久不绝。
萧谏纸身子一僵,不再痉挛,胸膛起伏渐趋微弱,却始终没有静止。
殷横野冷笑道:「想就这样死了,没那么便宜!老匹夫,我定教你悔生世间
,与我为敌!褚无明便是你的榜样。」
身后一人喝道:「住手!」
铿啷一响,人如鹏展贴地掠至,刀风抡扫,呼啸着斩向殷横野颈椎,却是耿
照!萧、褚与殷贼周旋不过须臾,形势二度逆转,可说兔起凫举少纵即逝,不及
拿眼来瞧。
耿照好不容易稍稍调复,忍痛撑起,擎出藏在院门后的簇新钢刀,飞奔来援。
殷横野等的就是这一刻。
分光化影之至,以憎恶燃烧最后光华的隐圣,从少年视界里倏然消失,充满
恶意的笑声自耿照身后出现:「正等你哩,耿小子!」
身在半空的耿照汗毛竖起,无从借力,急运「蜗角极争」
心法,欲藉攻击着体的瞬间腾挪,拼死砍他一刀——没被破颅穿脑的话。
千钧一发之际,忽传来一把熟悉至极的声音,听似还在殷横野之后,口吻与
记忆中全然不同,无比陌生,俨然是另一个人。
「……夫子久见。一别经年,庸甚挂念。」
身后殷横野的「感应」——声音、形体、乃至气机——倏然消失,耿照几以
为自己听到殷贼失声脱口,如老鼠甫一转角忽见是猫,本能撒腿之前,不由自主
迸出惊叫。
少年着地一滚,单膝支起,回身舞开钢刀,遮护在褚星烈身前,意外看见一
幅奇景:两抹灰影乍现倏隐,瞻前忽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跳跃穿梭,似无实体
,既看不清模样,亭台石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