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温脑子里忽地闪过自家王妃挺着个肚子,在田里挥舞锄头的情景……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挥着挥着,孩子给挥出个好歹来,可咋整?
时温这边没凭没依地脑补着,岑羽那边传来一声低呼。
“王、王妃?”这段以诚相待的日子,时温跟在岑羽身边,只觉岑羽虽然忘了许多事,人却沉静了许多,鲜少有此种鲜明的惊讶情绪,惊呼更是未曾有过。
岑羽没有听到时温的呼唤,只是看着手里的一本药经,只见上头写着——
釜甑提药、露法。
果然,古时的釜甑在使用初期,就是拿来蒸药、提取花露用的。
“釜甑?”就在岑羽沉浸初步探得的喜悦当中,时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咱们府上不就有一个。”
岑羽回头,两只黑目浸在夜色中,黑黝黝,亮闪闪,散发着智者的光芒。
时温所谓的“咱们府上”,不是指岑羽现下所住之地,而是指原来的那个府,亦即凌王王府。
岑羽躺在床上,回想着时温对他口中釜甑的描述。
普通人家常备的釜、甑,其用途就是作为炊具来使,用来蒸煮食物,很难满足蒸馏的需求。而时温所说的釜甑,两位一体,以子母口对接,甑内有箅子、隔层,甑外有圆形管,甑顶有槽,槽上置冷水。
听起来很难懂,但岑羽问了下用途,大抵弄明白,这个甑内的箅子在蒸馏过程中应该是起一个过滤作用,以防蒸馏出的成品带渣。那个隔层,岑羽暂时不知道干嘛使的,不过他猜大概是起到分离蒸物与取物的作用,也就是作为一个隔离层。甑外的圆形管,很可能就是导流管,蒸馏提取的液体从这个地方流出去。至于甑顶槽上的冷水,毋庸置疑,起的就是一个冷凝液体的作用,然后蒸馏液才能从导流管中汇出去,这样蒸馏过程才算成型。
岑羽越想越觉得这个釜甑就是他要找的蒸馏器,假使这东西在他手上,他再稍加修改,很有可能一个旷世蒸馏白酒器就能从他手底下造出来。
勇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也许白酒的口感并非人人所喜,但后世白酒在众多酒中所占有的一席之地却非常明确地告诉他,这是个非常庞大的市场。酒烈、酒香、酒浓,重口味的人在这个世上从来不嫌少。
岑羽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越想越巴不得那个釜甑现在就在自己眼前。
但是,它在凌王府啊。
他能怎么办?特地去找傅舜华要个釜甑吗?他今天才好清高好不做作地婉拒了别人送上门的东西,虽然最后还是收下了……但那情况不一样啊!自己上门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偏偏这事儿,岑羽认怂,他干不出来。
什么叫求之不得?这就是。什么叫辗转反侧?这就是。死心眼儿不能忍,一旦想着这回事,就满脑子都是这回事。
这夜,岑羽在心事重重的情况下睡去。
院落寂静,虫鸣唧唧,隔壁人家却还点着灯。
退下一身朝服、一顶玉冠,身只一件舒适白袍,披头散发,长身如玉。
但见老宅的院子里,春草萋萋,促织躲在草虫中鸣叫。除了那道白衣人影,院子里还跪着另外一道乌衣人影。
“爷,军中骚乱俱已平定,起头几位将军已被镇压劝退。”
白衣人影毫无反应,乌衣人影犹豫着道,“乱军之罪罪不容诛,可是爷……那几位将军也是赤胆忠肝追随您,否则也不会、也不会起兵……”
起兵如何?造反?
白衣人影一双长眸斜斜看过去。
乌衣人影像被钉住一般,话头梗在喉咙里,却是说不下去。
“赤胆忠肝?”这时白衣人影总算开了口,“赤胆忠肝就是动摇军心,赤胆忠肝就是违逆军令,赤胆忠肝就是逼本王造反?”却听他似笑非笑道,“好一个赤胆忠肝。”
乌衣人影眼睛睁大,僵在原地。
“你告诉他们。”白衣人影道,“他们心里想什么,本王清楚得很。”
只听他冷冷道,“这天下姓傅,不由他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