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妹站在厚毡处,双眸圆瞪向那两个老婆子,纤细的身子被气得直哆嗦。
“哟,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赵嬷嬷吐掉嘴里的瓜子,斜睨了苏妹一眼道。
紧紧的攥着拳头,苏妹轻缓的吐出一口气道:“嬷嬷,这小案上头的东西,怕是我的吧?”
“你的?这可是我俩找着的,怎能算你的呢。”李嬷嬷随手拿起一支细小的珠钗朝着苏妹晃了晃道:“怎么点小物件,我倒是还看不上眼呢。”
“若是看不上,李嬷嬷还给奴婢便是了。”努力的咽下嘴里那口子浊气,苏妹缓和了几分声音道。
“罢了,苍蝇腿也是肉,好歹能换几盘子瓜子吃吃。”拢了拢自己身上盖着的厚被,李嬷嬷不耐烦的催赶苏妹道:“没事就快出去吧,那废人可离不得你。”
听着李嬷嬷粗哑的声音,苏妹静站在原处,紧紧的绞着自己的双手,片刻之后终于咬牙离去。
今日的天色有些晦暗阴沉,怕是要落雨,苏妹汲着脚上的木屐,噼里啪啦的一阵疾走,直冲回了却非殿里。
那废太子还裹在被褥里头睡着,仿若死去了一般的沉静。
苏妹转身走到矮木塌前,一把掀开了周旻晟身上的被褥,气急的正欲开口之际,却是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那周旻晟烧红着一张脸蜷缩在被褥之中,面色难看,嘴唇发白,因为冷,整个人不可抑制的抖成一团,宽大的领口处露出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细骨凸出,上头青色的经络脆弱而清晰。
看到这副模样的周旻晟,苏妹那口滚在喉咙里头的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最后终于还是无奈的咽回了肚子里。
将被褥重新盖在周旻晟的身上,苏妹转身走到软榻边,把自己的被褥也给搬了过来替他压在身上,然后又出殿门吩咐圆桂烧壶热水过来。
即便压着两条被褥,那周旻晟还是冷的直哆嗦,苏妹犹豫片刻,褪了宫装外衫钻进了被褥里头,反手抱紧了周旻晟。
明明冷的紧,但这身上却热烫的吓人。
替周旻晟掖了掖被褥,苏妹紧紧的环抱着怀里的周旻晟,他纤细的骨架仿若一折便断似得被她压在掌下,脆弱而可怜。
只苏妹却知道,这人杀伐果断的狠戾性子,怕是从小便养成的根,那般阴沉性子,哪里会让人联想到他此刻的这副可怜模样呢?
炙热的呼吸声喷洒在苏妹的脖颈处,急促而低哑,让苏妹突兀想起小时自己被母亲圈在怀里的情景。
那时的自己,也是家中珍宝,若不是那信口胡言的大夫,她哪至于……
下意识的伸手抚上自己的右脸颧骨处,苏妹低垂下眼睫,将脑袋紧紧的埋进周旻晟的脖颈里。
罢了罢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命数,她怨不得别人。
只盼着这一世,她能安稳过活。
“赑屃呢?”沉静片刻,周旻晟突然开口道。
“什么?”没有听清楚周旻晟的话,苏妹抬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瞬便落入周旻晟的眼中,清澈干净,水波漾漾。
“赑屃。”冷着声音重复了一句,周旻晟有些不耐的伸手敲了敲矮木塌。
“……是昨日晚上的小龟吗?奴婢将它放在小厨房了。”细细软软的说着话,苏妹有些紧张的将双手掩进宽袖之中道:“早食也已经喂过了。”
“你怕本王?”听着苏妹那颤巍巍的声音,周旻晟突然转了话题道:“怕什么?”
“王爷真龙天子,自然惹人畏惧。”低垂着脑袋,苏妹声音嗡嗡道。
“真龙天子?”嗤笑一声,周旻晟慢吞吞的敲着身下的矮木塌,一双漆黑暗眸定定的落在苏妹身上道:“龙游浅溪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本王是困在浅溪里头的赖皮蛇,有什么值得怕的?”
听着周旻晟的嘲讽话语,苏妹暗暗抿了抿唇。
这沂王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自个儿不过胡言了几句,竟然记到现在来找她算账。
“真龙在天,即便满身浊泥,也是真龙,赖蛇在地,即便一飞冲天,也是赖蛇。”抬眸看向面前的周旻晟,苏妹一字一顿的道:“王爷是真龙,日后就该是要在天上的。”
“哦?”斜睨了一眼苏妹,周旻晟突然抿唇轻笑道:“胆子倒是不小,敢说那景帝是赖皮蛇?”
“……奴婢没有那样说。”低垂下眼睫,苏妹的心中有些发慌。
刚才她的话,确是有些过头了,只盼着这周旻晟没听出来才好。
苏妹嗫嚅着说罢话后,却非殿中瞬时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只余下那“叩叩”的敲击声有条不紊的点在矮木塌上,让苏妹原本便紧张的心绪更是忐忑了几分。
漫不经心的掀开眼帘,周旻晟的视线从那张故作镇定的清艳小脸之上慢慢挪到她轻颤的眼睫上,那鸦羽一般细腻的睫毛哆哆嗦嗦的扇动着,透露出面前小宫女惊慌的内心。
“……王爷,吃早食吧,都要凉了。”受不了这沉寂到心底的瘆人气氛,苏妹伸出素白手掌,小心翼翼的将那白面馒头又往周旻晟的方向推了推。
慢条斯理的捻起一个胖乎乎的白面馒头置于掌中,周旻晟终于将那落在苏妹身上的视线挪开。
捏着手里的白面馒头,周旻晟状似不经意的眼角微瞟,就见那小宫女如获大赦一般的吐出一口气,伏跪着的胸口上下起伏,动作之间从衣领处扯出一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