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时王夫人才三十出头,还没修成日后只端庄修佛的“慈善人”,对贾二老爷的姨娘通房是恨之欲死,也是她手段高明,这十几年除了她所出的哥儿姐儿,贾政房里竟无一人生下庶子庶女,不想三年前那一直不声不响不受宠的周姨娘竟会怀上身子,还让她平安生下个哥儿。幸而府里没人拿着那娘俩当回事,如今更是连称呼‘二爷’的身份也没了,反倒让老太太、老爷看到她的贤惠大度,因这,老爷不免来正房勤些,老天庇佑竟让王夫人又坐了胎,还是个男胎!
去年打平安醮的时候,一老道士被她找来给贾玦看命,只说是个福薄的,让王夫人也放了心,虽依然有些膈应,但并不针对他们。
周姨娘走在路上,面无表情,埋头只管走路,无一丝招摇,袖子里指甲却抠进肉里,心里对贾府一家子恨入骨子里。想她原也是小官子女,因着父母早逝为教养幼弟能有钱进学读书才狠心自卖入贾府,本想着弟弟有了出息再赎身出府,没想到那贾老太太面慈心狠,拿捏着卖身契将她给贾政当了姨娘,本已心死,偷偷着人带信给弟弟只说被发卖了,只盼着不叫知道弟弟有个做人小妾的姐姐,没得因为贾府这一摊子连累弟弟。没想到老天待自己不薄,竟有了玦儿这个心肝儿,为了母子平安,一径的装木头,可这贾家欺人太甚!竟是连个“二爷”的名儿也不让玦儿有,想将玦儿踩到泥里头。
周姨娘回到屋子里,眼见玦儿一人趴在炕桌上玩儿,回廊里具是穿红着绿的丫鬟,无一人想着照应下小哥儿,一时悲愤交加,险些持不住“木头脸儿”。
贾玦见周姨娘脸色不对,急忙下了炕扶了她坐下,方悄声问:“姨娘,这是怎么了?”周姨娘摩挲着儿子,半晌方将事情道来。
贾玦笑道:“我当什么呢,生生吓我一跳,原也是这样,只是如今没有这虚名罢了。”周姨娘恼道:“这不是虚名的事儿,今后你科举做事,哪个不要个名儿?这可叫人怎么看你呢?”贾玦拉拉周姨娘的手,入了内室,半掩上门,方细声道:“娘,你瞧这府里光景如何?您可在意这国公府的名头么?”
周姨娘想了想也悄声道:“这荣国府虽花团锦簇,却已是烈火烹油,过犹不及,若是安份还好,若不安份,恐怕……。”又道:“甭管这荣国府再显赫,又关咱娘俩什么事?娘只盼着你平平安安,将来顶门立户,离了这腌臜窝才好!只是当下干什么都要个出身,只怕摆脱不了反被这庶子的身份牵累压制。”
贾玦点点头,他娘心中颇有沟壑,是个有见识的,不禁庆幸好赖没托生到赵姨娘肚子里,不然不仅没有这份母子亲情还没得惹一身骚,看那原著里她对贾环不上心多做那争宠的幌子就知道。而想来原著里的周姨娘就不显山不露水,平静到老,是个聪慧的女子。
周姨娘也老怀安慰,这哥儿打小聪明有天分,难得的是孝顺体贴,学着自己藏拙,自己也不拿他当无知小儿,有的事就和他说话商量,这才三岁就能将事情看得这般透彻。
幸好周姨娘家教良好,自小幼弟也是个早慧的,四五岁就会替姐姐分忧,周姨娘才没有怀疑,而人也往往有这种心理,自己的孩子即使太聪明早熟潜意识里也不会去怀疑,只觉得是有福的,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