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贵人多如牛毛,区区一个寒门出来的状元,并不能掀起多大的水花,没有中举的贡生们三三两两的离去,小梨园空寂下来之后,一切就又回到了原点。
似乎并没有人再记得这里曾今发生过什么。
当然,这对于宋桃来说,那都是后话了。
男扮女装,而且还是出京的读书人的身份的最大好处就是,出门在外处处方便,无论是雇车也好,还是走路也好,都不会有人想要把她当冤大头宰。
生意人不蠢,山贼也很精,进京的举子身上大概还会有个三瓜俩子儿,不把钱花光,大概没有人会死心离开。
所以,出京的举子十个中有十个都是穷光蛋,打劫只是在浪费自己的力气。
不论是住店还是吃饭,一路上宋桃的花费都十分省俭,一来是她特意挑便宜的来,二来大家也都不忍心再去剥削一个花光了钱财还没出头的读书人,人人都在很热心的教她该如何省钱。
就连住店,店老板都会额外免费附赠早饭咸菜,死活不肯收宋桃的钱。
按老板的说法,没考上是很正常的事儿,不要放在心上,十个去京城的有九个都得回来,下次攒钱再去就行了,千万不要伤心。
宋桃没敢和人说她不仅考中了,而且还考了第一名的事儿,她怕这一路上的好心人会活吃了她这个不知好歹的完蛋玩意儿。
一个人赶路最大的好处是自由,而最大的不好,是太过于无聊。
在吃了三天最便宜的饭食之后,宋桃清点了一下自己所剩的财物,再和店小二问了问自己家里的路程,终于确定了一个惨烈的事实,如果一路雇车回去,哪怕是自己只喝水不吃饭,连一半都走不到也得破产。
离京的时候,她只来得及挣了一笔卖同学录的钱,抄录的登科录还没来得及卖,就急急忙忙的溜了。
毕竟是夜长梦多,天知道在京城里待久了会出什么意外,薛从安也不能总罩着自己不是?
登科录这种东西,虽然说礼部都会张榜贴文,中举名单也会送至各州府,但举子们都还是喜欢自己买来再珍藏一份。
一来可以时时刻刻读一读中榜的好文章,揣摩一下个中精义,二来看看已经熬出头了的前辈名单,也是自我勉励的意思。
所以各家书铺在举子们出场之后,都会想尽办法,尽可能的多找人复写他们的策文诗书,若是有中了的便刻印出来,编成集子在坊间流传。
在举子们大量涌入京城之后,这一类书往往占据销售榜首,供不应求。
笔墨斋的老板还送了宋桃两本,作为大订单客户的赠品,以拉拢关系。
宋桃在临走时把京城各大书铺都扫荡了一遍,把能买到的策文书汇编统统买了一份打包带走,虽然老板们都只是意思意思的收了宋桃几个钱,但还是把存款花了不老少。
果然走的时候应该去和薛从安告个别。
古人送别嘛,尤其是土豪送穷逼,怎么着都得死活在人包袱里揣个几十上百两的银票,否则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别人的知己好友。
在客栈的大堂里喝稀粥的宋桃,恋恋不舍的摸着自己暗兜里的小荷包,一边摸一边叹气。
自己离京时衣服只有一个小包,书倒装了两个大箱子,不雇车根本没法走。
想想别人穿越,再怎么落魄,身边总也得有个不离不弃的贴身丫鬟小厮,去做那些跑腿杂活儿,再看看自己,孤身一人,带着两箱子参考书,坐在破破烂烂的小客栈里喝可以当镜子照人影儿的稀饭。
凄凉得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公子钱资不足了么。”
店伙对这种情况简直就是轻车熟路,笑眯眯的上前和宋桃搭话。
宋桃愁眉苦脸的嗯了一声。
住店的钱是临走时再结,只要自己人没跑行李还在,店伙基本不用担心读书人赖账的事,而宋桃身上最缺乏的就是读书人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店伙看着便也觉得亲切。
“公子也不用着急,出京的公子们大多钱资都有些紧,但总也要回家的不是?若是公子不嫌弃,这儿倒有一个现成的赚钱法儿,也不费劲,多则十天,少则三天,您回家的钱是肯定有了的。”
宋桃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你说说,什么法子?”
店伙熟门熟路的给宋桃添了杯茶。
“您出我们这儿,顺着路往下走,第三个巷口拐进去,有户人家姓曹,几代单传,就这么一个儿子,看得比命还重,天天指望他好生读书考个功名光耀门楣,但曹家这个儿子偏生是顽劣不堪,请一个先生气跑一个先生,不过这都不要紧,曹家对先生还是很敬重的,不论能教与否,都会给一笔很丰厚的束修,公子若是银钱短缺,去试一试也好。”
左不过待几天就得被曹小公子气跑,耽搁不了什么事儿。
他也就是看宋桃顺眼,所以才给她指了这么一条省事儿的路,否则换了别人,肯定是介绍代笔写信这些活儿,人又累,钱又少。
宋桃瞬间理解。
没钱的上不了学,中等条件的上州府办的学校或是私塾书院,再高一等级的人家,就是自己请老师来家里教了么。
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把西席换了称呼,叫家教而已。
从前上学时打工,她没少接家教的活儿,对付个把学生还是轻车熟路的。
“果真如此,那可多谢了。”
这个时代,教育业里还没有发展出中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