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好太爷,兄弟俩跪在坟前抱起头呜呜哭了一场,商量等到狗日的老日滚了,再抬棺材接爹回老家。
大哥放话,回去就要给爹报仇。他要跟四分哨上狗日的鬼子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俩赚一个。
二爷一听大哥这话,也不哭了,就说:咱爹走了管不了咱了。你拼了不活了,我也拼了不活了,咱娘咱弟咱妹谁管,他们还活不活?
大哥说天底下没有比杀父之仇更大的仇,仇不报气不出,他不能看见这些狗老日。
二爷说:你要老是这个脾气,那你干脆还躲到山里别回家了。回家惹了祸,一家全完,连给咱爹迁葬的人都不剩了。
大哥就去投了新四军,从此生死不明,像老太爷一样再也没回桃花湾。
关于老太爷的死因,等到后来跟他一起的另一个脚夫逃回来才搞清楚。那个人逃跑,事先没机会跟太爷商量,也没顾上给太爷递眼色。老日却误以为太爷是主谋,因为要求歇脚是太爷提出来的。太爷挑着两篓子马料子(一种略似豌豆的马饲料),午饭后上路一口气走到太阳偏西,实在走不动了,就提出停下歇一会儿。大概日本人也累了,也就同意歇下来。谁知太爷无意那人却有心,趁老日不注意,突然拔起两腿一箭儿跳下河坎儿跑了。鬼子也不撵,两人一先一后举枪瞄准,砰砰打了两枪。鬼子没打中逃跑的人,就拿太爷出气,一刺刀把太爷捅到脚下的河滩里。
留守的鬼子开始在部落里砍桃树,树干截成大半人那么高,在哨所四周一根一根扎了一圈儿,架起铁丝网来。部落里的桃树差不多都砍光了,二爷住在部落中间,日本人见他院子里还有一棵没人砍,就来到二爷家那棵老树前。
二爷说:这一棵不能砍!
一般人对日本人说话都得称太君。二爷没这么称呼,但他也没敢称鬼子,只是没头没脑撂出这一句。
又是那个戴眼镜的日本人说:不行的,统统地砍了!
二爷也不看眼镜儿,半昂着脸说:这一棵树朽了,不管用。
眼镜儿说:统统地不留,烤火大大的好。
二爷看就这么一个小鬼子,枪也没带,只带了一把指挥刀,也不像开始进湾儿那么凶,就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这树砍了不吉利。
眼镜儿眼睛一轮,镜片儿闪出一道寒光,马上问道:什么的不吉利?说话间顺手拔出指挥刀,用刀锋在二爷鼻梁骨上挨了挨。
二爷也不怎么怕他,用手很夸张地指了指树上的红麻披儿,就把这桃树的来历半真半假讲了一遍。他说这桃树是乾隆爷当年栽下的,百年老树成了精。
几只老鸹一直在部落上空幽灵似的旋来旋去,突然嘎嘎怪叫几声,有点儿瘆人。
眼镜儿贴近麻披儿瞅了瞅,眉头上皱起一个疙瘩,神色不定地说道:呀西,你的小小的年纪,大大的迷信。他看看天色已是一片灰暗,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也不再提砍树了。
老桃树在东洋刀下躲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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