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满心遗憾地叹了口气,心道:我要命,可我偏偏要反对!
场面如此热烈少林俨然众望所归,空闻大师却并未因此而志得意满。世易时移,五绝的时代早已过去,曾经在江湖中赫赫威名呼风唤雨的绝顶高手大都战死于百年前的宋元之战,那些震古烁今的武功绝学十不存一。如今的江湖,门派的实力已远胜一个天资纵横的武学奇才所能达到的高度。若要铲除魔教,仅凭那些无门无派的江湖游侠不足以成事,关键还在于五大派的立场。武当、峨嵋、昆仑、崆峒、华山五派中,除了武当只派了两个微不足道的弟子出席这次的武林大会,其余四派皆是掌门亲身莅临。空闻大师一一向这四派掌门询问对策,四派掌门亦赞同由少林率领武林正道同剿魔教。最后,才轮到了武当。
宋青书深吸一口气还未及开口,坐在他身侧的莫声谷已按着他的手腕,率先站起身朗声道:“锄强扶弱伸张正义原是我辈中人分内之事,只是在下在来少林的路上凑巧听了一首歌谣,未知空闻大师可曾听闻?”
武当与少林的种种纠葛空闻俱是心知肚明,如今眼见莫声谷话中有话也并不诧异,只含笑行礼道:“愿闻其详。”
“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我本堂堂男儿汉,何为鞑虏做马牛!”莫声谷内息浑厚,这四句歌谣更是念地慷慨豪迈好似狂澜咆哮地震山摇。他话音刚落,广场上的一众豪杰已轰然叫了声好。“明教纵有万般不是,明教座下的白莲教义军却各个都是英雄好汉。如今红巾军兵势威逼大都,我等在这个时候围剿魔教,红巾军必然不能置之不理,这么一来岂不是帮着鞑子打汉人?”莫声谷见空闻大师沉默不语只当他是未曾考虑周全,因而满脸诚挚地最后言道,“行侠仗义原是习武之人理所应为,然则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个人恩怨、门派相争终究比不得天下兴亡,未知空闻大师以为然否?”
空闻踟蹰不语、广场上的一众豪杰尽皆沉默,却在此时空闻的身后有一名灰袍僧人排众而出。他年约七旬面容枯黄双目却莹然有光显是内家高手,只见他礼数周全地向莫声谷合十行礼昂然道:“贫僧圆真,有几句话想请教武当派莫七侠。”
莫声谷急忙回礼道:“不敢,禅师但说无妨。”
莫声谷对来人一无所知,在他身后的宋青书却是一听到圆真之名便已霍然而立。上一世围攻光明顶时,张无忌曾直指正道武林多年来与明教结下的仇怨全因圆真安排的奸谋。而在之后的屠狮大会上,他虽重伤却也曾听峨嵋派弟子提及,圆真借谢逊及屠龙刀之名危害正道武林的阴谋被张教主一手揭穿。可见此人心思诡谲所谋者大,七叔绝非对手。
而此时宋青书已不及阻拦,圆真已然开口质询。“未知在莫七侠心中正邪之分是轻是重?那魔教教众滥杀无辜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可是实情?贫僧只怕他日若是真由魔教教主坐了龙廷,天下百姓受其苦毒更甚!”
圆真话音刚落广场上原本沉凝的氛围重又热烈起来。有的说:“还是圆真禅师的话有理,那魔教中人如何会真心为国为民?”有的说:“既是魔教中人又有何脸面自称义军?只怕天下百姓受其苦毒尤甚鞑子!”更有的说:“鞑子我们自己会打,何必非魔教不可?”
情势急转直下,宋青书已心知再不能以天下大义阻止围攻光明顶一事。耳边只听得圆真得意洋洋地言道:“武当派心系百姓堪称侠义,只是恢复汉室江山,却也不必魔教中人担此重任!”
莫声谷目瞪口呆,这些年他与红巾军常有往来,自是感佩红巾军抗元起义的义举,义军以性命拼来的战果他们视而不见甚至肆意侮辱,为了铲除明教竟可如此颠倒黑白为反对而反对。他心中忿忿不由怒道:“禅师话说地漂亮,何不亲身试之?禅师内功深厚怎不见你高举义旗驱除鞑虏?”
圆真微微一笑,竟全不在意莫声谷的言出不逊,只斩钉截铁地道:“待剿灭魔教,定然义不容辞!”这话更是说地威武豪迈舍我其谁,圆真话音刚落众江湖豪杰竟都同声喝彩。
“禅师既立意铲除明教断红巾军根基,这驱除鞑虏匡扶天下的重任禅师切莫食言而肥!”莫声谷转头环视广场一周,蕴含深厚内力的嗓音犹似于巨洞山壁间回荡。“今后这救世济民的重任,众位英雄所作所为莫某拭目以待!他日若不能恢复汉人衣冠,我等俱是千古罪人!”那声音越来越响却又越来越遥远,最终湮没于滚滚人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