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飞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一缕阳光透过破了个洞的窗户纸,正好照到他脸上。
爬起来,简单洗漱一下,刚刚卯时初。他转到厨房去,早饭的一锅粥和病号的药罐子都放在炉子上温着。温若飞四处找了找,在堂屋的桌子上找到了丁大夫的字条,说有急诊,叫他在家好好看着恩公。
温若飞把纸条丢了,自己呼噜呼噜喝了一碗粥,然后去把药滗出来,端到了自己房间,却看见床上人已经醒了,正皱着眉打量着这间屋子。
“你可醒了。”温若飞端着药碗走到床头:“先喝药吧。”
病人没有说话,看向他的眼神颇为冷淡:“你是?”
“那个被你从黑衣人手里救下的人。”温若飞用一个微笑回应了他的审视:“多谢救命之恩。”
他的表情略有放松:“你也救了我,我们扯平了。”
“你要这么想也很好。”温若飞笑笑:“我叫温若飞,学医的,那天我正好上山采药。”温若飞没有问他的身世,这种被追杀人士一般都有一段血泪史,不是他这种弱鸡管得了的。
“连累你了。”那人似乎带了些歉意,拿过药碗来,喝药。
温若飞又给他倒了碗水:“没关系。不是你我也已经是刀下亡魂了。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你们家是行医的,可否给我些伤药?我现在必须立刻出发去宁州。”那人喝完药便直接跳下了床,看起来恢复的还算可以。
温若飞去了药房,把能找到的最好的金创药扒了出来,然后又给他包了些干粮。宁州城距离陈家屯不远,步行半天也就到了,但中间还是隔着一顿饭的。
那人翻了一遍他拿来的东西,松了口气,片刻后郑重其事地道:“多谢。奉劝你一句,宁州最近不安全。战事将近,能走就赶快走吧。”
温若飞一瞬间有些转不过来弯,战事,什么战事?
“冬天快到了,脱勒人要打过来了。”那人解释道:“你们赶快往东南走吧,带上全村人,越快越好。”他没有再多话,拿着温若飞给他的东西,风一样出了丁家的门。
温若飞愣在当地,想了半天才回神。
冬天,脱勒人,战争。
脱勒人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冬天百草枯黄,他们牲畜缺粮人缺食,少不了来找邻居打秋风。不过丁大夫跟他说过,每年就算有小型的劫掠,也会被宁州的驻军扫荡回去,至于要跑吗?话是这么说,他不了解情况,还是觉得心里难安。还是等师傅回来再商量吧……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丁大夫回来。将近午饭时分,温若飞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了,鸡飞狗跳一片喧哗。
温若飞还没来得及出门看看情况,就见俩官差冲了过来,身后就是拎着药箱的丁一,还有其他几个邻村的郎中。
“脱勒人大举进攻,要求各村男女老少,尽快疏散,撤到东南方!”官差扯着嗓子大喊,村里接着鸡飞狗跳。见着他傻站在那里,问了句:“你是丁一大夫的徒弟?跟我们走吧。”说完,扯住温若飞就往外拖。
温若飞着慌,大声声明:“我是良民没有犯法!”
官差:“我知道你没犯法,宁州很多将士们都等着你们去救!你看这么多大夫已经集合起来了,小兄弟别怪我们!”
温若飞:“……”卧槽已经打到宁州啦?心下不由得想到要前往宁州的那个人,他……活得下来吗?
被拖到马背上,温若飞保持着呆愣状态思考人生。变故来得太快,实在令他应接不暇。打仗了,真的要打了。那个要往宁州跑的人……为什么他明知道要打仗了,还要去宁州?
马蹄哒哒,一个时辰就望见宁州东门。西门北门已经陷入脱勒人的围攻,不停地有将士被从战场上抬下来,送到军医营处理伤势。
温若飞没时间反应,官差们退散,盔甲严整的士兵带着他到伤员面前要他开始工作了。丁大夫和他被分开了,伤员太多,大夫和学徒都要单独工作,尽量提高效率。
伤口,一个个伤口,沾着泥土的,结着血块的,溃烂发黑的,灰白坏死的,流着血的,已经干涸的。像是花朵,腐肉做成丑陋的花朵。用止血药物,把他们堵上。这里,一条腿,小腿软塌塌得像是棉花,那根结实的腿骨已经被马蹄子踩碎了,碎成片了。“只能截掉吗……”温若飞喃喃,他没有办法把碎成这样的骨头接好。呢喃刚出口,旁边一个士兵走过来,干净利落地砍掉了那小腿!腿的主人本来昏迷着,现在还是昏迷着,从断口处流出来的血还烫不醒他。温若飞尖叫一声扑上去,手忙脚乱地把伤口包扎好,然后颤抖着抱起那条被截断的腿。
成年人的小腿落在温若飞臂弯里,那重量沉甸甸的像是一个孩子,他愣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问丢到哪里啊,士兵抬起沾着血的手指了一个方向,他看过去,远处是一堆的残碎的肢体,手,腿,胳膊,破碎的肉块,散发着腐坏的味道。垃圾一样堆积着的,都曾经是灵活的肢体。
温若飞吐了。呕到后来,都是黄绿色的胆汁。吐完了,平静下来了,要去工作,工作才能救人。一个个士兵从他面前过去,老的三四十岁,小的十六七岁或者更小。清醒着的,昏迷着的,□□着的,哀嚎着的……温若飞用最快的速度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期间他不再说一句话,有处理不了的病人,会有其他大夫来看,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