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得很近,他细心地拂去落在吴邪肩头的一片叶子,眉宇上也落了零星的阳光,唇齿一张一合:“下次一起给你看。“他本来就是打算做成相册再送给吴邪。
对视良久,吴邪收回了目光,平了平方才想吻上去的冲动,讷讷地“哦”了一句:“继续往前走吧,也不知道去哪里。”两人这么沉默着,穿越午后的有微风的密林,似乎也的确,正通往一个未知的未来。
这里的土地一如既往的干燥,落下的叶子很快失了原本的色泽,变得与尘土无别。
突然地,吴邪想起高中看的《挪威的森林》里的一句话,被誊抄在日记本的首页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是呀,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就算即将分离也无需担忧。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就窝在旅馆里,偶尔出去晃晃。
这个城市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平和。似乎总气定神闲,就算有暂时的纷争,它不急不慌,因为知晓时间也会抚平一切。
张起灵在这片久违的沉静中,有一丝的动摇。
他在想,他是不是应该,放弃战地记者这个职业。
曾经是因为无所牵挂,便也不把性命看得太重。他一直觉得死亡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人一出生就往死亡奔去。
来自偶然,归于尘土。只不过是自然的轮转。且不说相不相信转世之说,就算没有也无妨。因为于他,这一世已经是如此的漫长,哪里还会贪求来世。
最痛苦的,是被死者留下来的人们。或亲人,或朋友。从此以后,背负着和那人相关的回忆,像背着沉甸甸的行囊,还不能够停止被时光的洪流推着往前。至深至爱的人,一步一回头,可能此生都永远被笼罩在失去的阴影下。选择遗忘的人们,也还是会在某个噩梦里惊醒,痛哭自责。
他曾经,并没有这样的羁绊。
他倾向于不和人产生过于密切的联系。习惯保持安全的距离,很少有人有他这么高的自洽程度。
而现在,一切都有些不同了。心里面住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有一双不染世尘的眼睛。他似乎从来不曾这样无措过。
在战区,危险可能随时来临,冷静是必须的,然后任何抉择都不能有多余的犹豫。常年的工作让他的很多习惯都趋向于一个军人。果决、冷静。
可此刻,他却开始犹豫。他是真的热爱着这个工作。
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陷入对意义的揣测中。意义这种东西,到底如何定义?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意义这种存在,有意义吗?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最后得出的答案是:意义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意义。所以后面的一切命题假设都不成立。可他并不觉得这个会是他最终的答案。那些答案他依然在找。
而这个职业是他目前觉得唯一让他能更接近生命的真实和意义的本质的。生与死,战争与和平。人类诞生以来最重要的两个命题。他也的确在颠簸流离中,在目睹人间惨剧中,能忘却自己的诸多不幸。
☆、无法触碰
简单的午后,两人在旅店的庭院里喝茶。这里的茶是奶茶,味道有些涩涩但很香醇。吴邪在窝在沙发里拿着画笔在涂涂画画。他干净的眉眼浸透在午后的阳光里,看得见纤长的睫毛打下的阴影,像有蝶栖。手在画纸上有规律地涂抹,专心致志的模样让人连打扰都不忍心。
从他们相伴至今,恍然已经二十多天过去了。时光恶作剧似的,行走得这样快。
“小哥,”吴邪突然停了笔,端起杯子小小抿了一口奶茶,有点犹豫地开口:“我想尝试画人物,你能不能当我的模特。”他说完又有些慌乱地摆摆手:“不愿意也没关系。”
“我愿意。”张起灵看入他有些慌乱的眼睛,唇角带了三分凉凉的笑意。与其说愿意,不如说:荣幸万分。
“那,就明天行吗?”吴邪开心地忍不住把手中的速写板都掀到了地上。“那今天我要再去那家画材店补点东西。”一张足够大的油画纸,和最昂贵的颜料。他现在几乎想把整个画材店都买下来,他要用这个世界上最精致的画笔画纸颜料,来勾勒出,这个人的轮廓、眉眼、神彩。
“一起去吧。”张起灵走过来帮他捡起速写板,瞥一眼上面是这个庭院的构造。线条简洁却把很有透视感。街角有人在弹钢琴。
阳光流动,路上的行人也在不断的来来往往。而钢琴师的那方寸天空似乎是静止的。以他为圆心,身边围着的人,都仿佛是被施下了魔法的人,一动不动。那实在是一首太好听的钢琴曲。喜欢电影的人都应该有所耳闻,《无法触碰》的《una ina》。
两人也驻足在钢琴前挪不动了步子。流淌的旋律仿若一首抒情的长诗,仿若一个阳光洋溢的清晨,仿若一个将醒的梦境。这首曲名的意思,就是清晨。
一个有阳光的清晨,你睁开眼,你最珍视的人就躺在你的枕侧,你无声地看着他安睡的眉眼,窗外的光一寸一寸爬上他的鼻梁、额头。你恍惚地以为这也是梦,但你宁愿沉溺于其中不愿醒来。
他们相视而笑,都知晓这首曲子是彼此谙熟于心的。安静地听完了这首曲子,张起灵突然走上前,用英语和钢琴师说了几句。钢琴师就微笑着起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