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再怎么胜似亲兄妹的亲密无间,都被称作时间的东西稀释了。只因为两心的混溶出现了方向性的错误。她终究是他眼中可以随兴逗弄的小妹妹,一如哥哥祁荣曾经对她的金色头发把玩无厌。
有一些关系在内在本质层面的联结,是可以超越血缘的限制的。也许,自己真的不该叫他哥哥的吧?哦,究竟还有谁不知道,那个金发小女孩,她身上的潺潺鲜红从来不曾被这其中所有人的任何一滴血液沾染?
祁安看着照片,又不似在看照片,只是在照片的注视下,她的脸部失去了呈现作为表情变化的动静。所有的所见所感所想,都在照片内部的延伸面上进行。有些诗意的观点,并不会随着时间升到另一个所谓更加开明的格局,只会更加根深蒂固着成为执念。即使潜意识之外的自己提醒她那样的自责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也无所谓宽恕,且于事无补。
“咚咚咚……”
“哎……”
祁安拿着照片的手连带蹲着的身体不禁一颤。不出声应答。歪着脑袋仰视听起来仿佛喘不过气来的声音源头。浓重而浮动的黑影叠印在半透明玻璃槅门上,是一具不具清晰五官的高大男人的身形。身边的自然光太过明亮,使其似一个黑暗的发光体。
祁安惊讶,自己一个抬头,竟然也会出现类似脑部供血不足的状况。转回脑袋,竟如蹲在平静无波的海面的浮木上,因为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而出现轻微的晃荡。
“里面的人,怎么回事啊?”玻璃门外的人像是等不及了而要做出狂暴的举动。
祁安捏着照片撑着膝盖站起来。挺直身体站定的那一秒,眼前一片黑暗,甚至没有出现一点类似金星的任何东西。所有光亮一丝不剩地被黑暗吞噬完毕,只剩下狂躁而琐碎的各种声音。一种即使双眼明亮,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进入一种没有视觉性功能施展余地的极境。恐怕要让人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拥有过双眼,莫如说现实中是否真有双眼这一人体感官部件。那一刻思虑的领地似乎也被黑暗占领,尽是黑暗的让人怀疑其存在性的历史,黑暗的让她不辨方位的当下处境。
从己身无法顾及的黑暗之外,持续飘来焦虑又疑惑而近乎怒号的声音。
除了让她忘乎所以的黑暗,还有原地旋转一百圈之后般重力感、方向感、领地感、存在感尽失的绵软的眩晕。为了防止被那黑暗和眩晕轰到在地,祁安本能地紧紧向后靠上玻璃墙,双手掌心朝后让自己尽可能地紧紧地贴在上面。勉强用寄托在玻璃墙上某一定点的意念,与那股仿佛从头顶冒出而后拼命地将自己往前拉的蛮力对抗着。虚浮的双脚已不具有安全移动的可能。若突然冲也似的极速蹲下,难保自己不会出现自杀式的死于非命,而且死相难看。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现实才又一点点地浮现出来,狭隘的空间里填满了扩散着敌意的光明。
用力揉搓双眼,将那些现实中的物象从两两重叠的幻象中离析出来。不管见谁,都应该尽可能保持双眼的明亮,以认清对方的存在。
祁安用左手拇指使劲按下锁的按钮,再用右手朝自己所在的里边使劲地拉厚重透明玻璃门。门将她往狭小空间的更加里边的位置逼。真是一处怪异而不合人性的设计。
“呃,你是中国人?”
见祁安终于打开门后,年轻男保安突然收敛了方才将要发起暴动般的情绪,尾音有稍破的痕迹。他的视线越过祁安的肩膀,像是要在小空间里发现一点什么,至少是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是啊。”祁安用力用身子抵住门扇。这样的问题早已见怪不怪。
“你在里面干什么啊?”男保安站得笔直,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似乎才记起忘了戴手表,又将眼睛朝上面绕一圈再停留在某一点一会儿,最后终于将正脸转至祁安。“都快要半个小时啦!”
他的语气更是突然地多了怀疑和不耐烦。试探和查找的眸光在祁安脸上逡巡不已。更确切地说,是细究起了祁安的帽子下的头发,而后顺带避免对视地多次浏览其他部位。
“找卡。还在继续。”祁安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和他每一个说话的表情。男保安身上有一种心甘情愿屈服于环境的收敛气质。这些正是做好他的本职工作所必备的。
“那就是还没找到喽?如果丢了那就干脆赶紧去那边补办一张好了嘛。呆上一个小时不也照样找不到?”他伸出一只手按在玻璃门的框上,好像能让自己站得舒服一点。“不用半个小时就能办好了,何必这样浪费时间?”
“不用再办。我找得到的。”
男保安撤下手,看祁安仍站在里面不动。似乎知道祁安一直在看着自己的脸,转头看一眼那边有一排排座椅的位置以引导祁安的视线。“可别再呆半个小时了,呆足一个小时,老大爷们可是要报警了。”
“……”
“有一个老头说,那个外国女人定是在里面干其它一些什么。”
祁安突然很疑惑,一个都市人怎么也会把黄皮肤的自己看成是外国人。他们见过染发的女人难道还少么?也许存在纯正与非纯正的显著差异。也许每个大城市里总是住着为数不少的有着逆城市化个性的人。
“放心好了,正经的中国人一个!”
说完,祁安往左边移开身子。门脱离了人的禁锢,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