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绿的火苗悄声无息的出现,似是从地底而来,幽幽的笼罩着两条被开膛破肚的小蛇。
在烈焰的焚烧下,它们那僵死的身躯就如活过来一般,瑟瑟的蜷曲着,挣扎着。
一杯残酒泼了上去,火势又盛了几分。
片刻后,它们便只剩下一小把发白的灰烬,接着便被冬日的朔风吹散,无迹可寻。
婢女面上的死灰之色也跟着褪去了。
虽不能立刻就恢复为平日里的红润细腻有光泽,但好歹已焕发出了生机。
“扶她下去休息吧。”
许含章将目光转向聚在园子外观望的下人们,平静的说道。
“碧荷!”
“来,抓着我的胳膊,慢慢起来……”
“我那儿还有端午那天用的雄黄酒,待会儿给你拿来擦擦脸,去去邪气。”
“放心吧,你的小脸儿一点伤疤都没有,还是漂漂亮亮的。”
尽管被之前那一幕吓得不轻,但丫鬟们稍作犹豫,还是都热心的围了上来。
“老夫人呢?”
许含章疑惑问道。
“应该是……又回屋绑着了?”
凌准当时只是把老夫人擒住了,然后家丁们就拿着绳索过来,将老夫人带离了此地。
再然后,他就只能靠猜了。
“我知道在哪儿,你们快跟我来。”
张参军摸了摸胡茬横生的下巴,领头往东南角一座小院去了,边走边问道:“许娘子,那个是什么蛊来着,怎么会裹在一层蛇皮里?”
“子母蛊。”
许含章轻描淡写的说。
“啥?我跟南诏人打了那么多回交道,怎么就没见他们使过?难不成他们这些年又进益了,搞出了新花样?他娘的,这群孙子真是难缠!”
张参军一激动,就习惯性的用上了洪亮的大嗓门,接着尴尬的解释道:“对不住啊,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有些纳闷……”
“没事。”
许含章不以为意的一笑,继续说道:“和别的蛊不同,子母蛊之间是共生共存的关系。”
“母蛊是最为娇贵难养的,三年才能成活一个。它能操纵寄主的思维和行动,把好端端的一个人变为它的傀儡。但它贪婪成性,很快就会把寄主的血气吸干。在寄主死亡的时候,难免会把它自己也搭进去。”
“养蛊者为了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便会给寄主身边的人种下子蛊。一旦感知到母蛊有需要了,子蛊就会驱使自己的寄主在母蛊面前晃悠,暗示它可以拿此人加餐。就算进食的画面稍显血腥了点儿,旁人也只认为这人是冲撞了什么,断不会往中蛊这房面猜。”
“但子蛊是最末等最外显的一种,只要一入体,就会在寄主的眼圈下带出一痕青紫,很容易被懂行的人看穿。为了能掩人耳目,养蛊者便会把子蛊喂入幼蛇的腹中,伺机而动。”
说着状似无意的问,“老丈,敢问府里的女眷们近日有没有去过温泉山庄一类的地方?”
“昨天刚去过!”
张参军闻言一拍大腿道:“前两几日不是下雪了吗?老魏的娘年纪大了,一遇着这种湿冷的天儿,骨头里的旧伤就发作了,痛得嗷嗷直叫。所以昨天雪一停,老魏就会让他媳妇带着老娘和丫鬟们去城郊泡温泉了。”
“这样啊。”
许含章若有所思道:“我之前就在想,天寒地冻,要从哪儿找来这些幼蛇?原来是提前养在了温泉旁边被熏得热烘烘的泥土里,不让它们冬眠。等有人过来泡温泉了,就驱使子蛊让幼蛇出洞,悄悄的往人脑子里钻。”
“这……”
张参军突然产生了很不好的错觉自己的耳朵眼、嗓子眼、鼻孔、头皮似乎都开始发痒发麻了。
“老丈,放心吧,您没有中蛊。”
许含章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温言安慰了一下。
“哈哈哈,我没有担心这个,只是记挂着老魏一家人,心里有些焦躁罢了。哈哈,我先进去了……”
张参军大窘,随后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大步跨进了院门,直奔正厅而去。
“十一。”
见张参军已经走远了,许含章停下脚步,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凌准,欲言又止道:“其实……”
“其实什么?”
凌准以为她是看出了不能对外人言的一些诡异之处,表情不由严肃了几分。
“其实,我刚才是瞎扯的。”
许含章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生怕被旁人听了去,“虽然我知道那是蛊,但我对蛊之一事的了解,仅限于从杂书上看到的寥寥几页,涉猎不深。而我的恩师,也未曾跟我提过这方面的秘辛。”
可她若是实话实说了,只怕会引起府中人的恐慌,让他们本就不安的心更加动荡。
所以她只好胡诌乱扯,尽量说得煞有介事,有模有样,没成想还真把张参军给糊弄了过去。
“……”
凌准木木的回忆着她先前那认真的语气,真挚的神情,纯洁的面庞,怎么也无法和瞎扯联系起来。
“等等,你既然不了解它,为什么却能对付它?”
好不容易从惊愕讶异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又陷入新的困惑。
她动手的时候,可一点儿也不像没有把握的样子。
“你如果要杀一个人,是不是得了解他有多胖多重,平日里爱吃些什么,性子又是如何,才能成功得手?”
许含章一本正经的反问道。
“不用。”
凌准怔了怔,“只需知道他惯常在哪儿出没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