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他心安理得的享受家人的关爱,心安理得的继续沉浸在自己的考试大梦里,却让一直劳心劳力的家人因为自己那荒唐的行为沦为大家伙儿的笑柄!
宁菜臣忽然有些悟了。
这一场落水,惊醒了他多年不愿走出的阴影——承认自己,并不是那科考读书的料!
这一认知并不容易,想他科考多年,总觉得自己时运不济,好不容易有一朝悟了自己并不是那块料时,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除了读书还真是一无是处!
宁菜臣吃着娘刚烙的、香喷喷的大饼,一边吃一边忧伤的叹了口气。
“我儿,可是娘今日烙的饼不好吃?”宁王氏见儿子叹气,不由得问道。
“非也。娘,儿子是在想,怎么找个糊口的营生,不能这么考下去了。”宁菜臣放下手里吃了大半儿的烙饼,道。
“我儿,你不必担心。俺家虽说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供养你一人念书却是足矣。你休要担心,你爹还能干好几年呢!”宁王氏劝说道。
“不,娘。孩儿心意已决。这些年做的梦,是该醒了。明日孩儿就去镇上找个谋生的饭碗。”宁菜臣认真道。
“我儿......”宁王氏还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宁菜臣打断了:“娘,你别多说了。孩儿真的决定了。”
看着表情坚定的宁菜臣,宁王氏终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继续说。
说真的,她的内心也希望儿子不再继续了。可这话谁说都可以,唯独她这个亲娘不可以。
考了这多年,虽说每一次她都会劝儿子明年再接再厉,但久而久之,她的内心也不再抱有什么希望。可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她的劝告每每还没出口就被咽了回去。
现在,儿子终于明悟了。
也好,也好。
毕竟这样继续考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将来,自己和老伴儿都走了,儿子也就没人照顾了。如果他现在能谋个糊口的饭碗,就算万一将来继续不中,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于是乎,桐花村的村人们看到了一件奇事儿。
每次考完都要死不活的宁菜臣在考完第三十一次试的第二天精神抖擞的上了镇子。
许多人都猜测,也许宁家要发达了。
考了三十多年都没考中的宁菜臣终于考上了。
很快,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速的传遍桐花村每一个角落。
就连躲在屋子里抓老鼠的花猫也懒洋洋的对着宁家方向伸长耳朵,似是不放过一分一秒的动静。
宁菜臣来了镇子,准备支一个替人写书信的小摊子。
没想到,他的笔墨砚台刚摆出来,就被一群公差拦住了。
“哪个村的?”
差人用腰间配的公刀敲着宁菜臣的肩膀问。
“桐花村。”宁菜臣不明所以,安分答道。
“有证儿么?”公差继续堵着问。
“什么证儿?”宁菜臣一头雾水。
“代写书信许可证儿啊。没证儿不能上岗的。”差人懒洋洋的解释道。
“这是何时的规矩,我怎的不知道?”宁菜臣从未遭遇被一群公差围堵的情况,涨红了脸争辩道。
“文德十三年就颁下的规矩。替人代写书信,要有官府认证的许可证。当然,有功名的读书人例外.....你童生身份有么?”
差人不耐烦的解释着。忽然想起例外情况,他脸色一变,态度和蔼的问宁菜臣。
宁菜臣老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眼看眼前的人都一把胡子四十好几了,却连最末等的童生也未考上。那态度刚刚变好的差人立马垮下脸来。
“要是没证儿的话,是不能替人代写书信的。要是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你代写出了错误,那出了事儿谁负责?所以,代写书信要有证儿才能上岗。”
公差撕下一张罚单毫不客气的塞给愣愣的宁菜臣。
“无证经营,罚款三百文。去衙门交钱就能把东西领了。”
说完,一招手,那围着未曾出声的公差就将宁菜臣刚刚搬出来的笔墨砚台给没收了。
收完东西,那差人又一阵风似得去了。
宁菜臣本想追上去告个饶,没想到,还没追出半条街,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收了自己笔墨砚台的差人扬长而去。
宁菜臣去衙门讨要,却因为没钱还敢去衙门要东西,而被赶了出来。
傍晚,垂头丧气的宁菜臣从衙门前的地面爬起来,掸了掸衣裳上沾的灰,无奈的准备回家要钱赎回自己唯一的毛笔和砚台。
第一天,认真的准备生活,失败了!
宁菜臣耷拉着脑袋,走过那熟悉的一座桥,因为没脸回家,而骑在桥头长吁短叹。
“是你!”聂小倩正准备睡觉,却被一声熟悉的叹息吸引了过来。
她变成一团雾气,从桥洞下钻了出来。
宁菜臣继续叹息,对自己面前忽然出现的雾气无动于衷。
二月份的天气还是有些寒意的。有时候,水面生出淡淡的雾气也属正常。
宁菜臣心不在焉的继续叹息。
终于,在第三十二句叹息之后,他发现了身边跟着叹息的聂小倩。
这时候,天光已经消散了,四周黑咕隆咚的。清冷的月色像是一块被咬下一块的大饼挂在高远的天上。
聂小倩从一团烟雾变成了实体化的人。
杏子般的大眼、苍白脸色、瓜子脸,还有头上那两个缺失秀发的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