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派之四皆出现祸事,而囚龙寺却能无恙,其实力强盛可见一斑。囚龙寺的大须弥阵神异奇绝,十八罗汉又个个是得道高僧,可谓固若金汤,想在灵鹫峰有所不轨,实属不易。可是,那个率真而邪异的年轻人岂可以常理揣度?
白云庵首座慧灯师太,年岁五十许,面容普通以极,神态温和平淡,然诸僧本是同辈,却对其恭敬有加。白云庵毕竟是女尼庵,慧灯将诸人安置在外殿,仅是带了张元宗和巫千雪两人前往庵中西厢的庵堂。
西厢设有一处小庵堂,供奉着观世音菩萨,堂中的蒲团上趺坐着一位女尼,望其背影,年岁似乎不大,身着月白僧衣,肃穆而静谧,正捧着一卷经文在轻声诵读。慧灯止步于堂外,示意两人自己上前便可。
堂外的树影落在堂内女尼的衣衫上,在安静的氛围中,诵经声是如此清晰入耳。女尼的身影落寞而孤独,背对众生不语,唯面菩萨喃喃,她好似沉浸在经文的灵慧中,为字字珠玑所痴迷,不知有客前来。
张元宗心中暗流横渡,眸底一片阴影。静穆宁和的庵堂,清净庄严的菩萨,本是带给世人宁和与轻松,但是此刻却给予他人沉重和凝滞。女尼终是听见了脚步声,停了诵经,将佛卷轻放于桌案上,然后缓缓起身转首,望见来人,身躯一颤。
青丝燃尽寸灰,红颜弹指玉老。心如青霜坳,独寄相思难逃。了了,了了,伊人枯坐良宵。张元宗只觉一股酸意从心底泛起,直接充盈在七窍,酸涩着自己的六识,转首的年轻女尼正是自己的妹妹张水衣。
朱唇淡了颜色,眉目少了爽意,清丽的容颜变得素朴而静敛,好似烈酒变成清茶。这还是那个有点趾高气扬又有点泼辣豪爽的红衣佳人吗?仿佛在一夕之间,她为了情,为了相思,已变了模样。
虽无只言片语,但张元宗已明白了七七八八,此时他不知该如何言语,唯有怜惜地望着面前沉郁的女子。张水衣露出苦涩难看的笑容,带着哭音轻声唤道:“大哥。”张元宗心中一恸,眼眸中洒下一片愁意,叫道:“妹妹。”
这一声“妹妹”猛然击溃了张水衣岌岌可危的心防,她再也控制不住决堤的洪水,一头将脆弱的自己撞进张元宗的怀中,歇斯底里地嚎哭起来。她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气力宣泄自己的苦闷、委屈、凄楚和不甘。
张元宗如同所有包容而温暖的兄长一样,轻拍着张水衣的肩胛,任由泪水涟涟濡湿衣衫。这世间最厉害的不是名剑宝刀,不是铁拳神掌,而是那虚无缥缈的情,为情所伤,生死难断。他沉默地轻抚张水衣的背脊,或许让其放肆地大哭一场,比所有的安慰都来得有效。
不知哭泣了多久,张水衣抬起婆娑的泪眼,哽咽道:“他已正式出家,我……我去求他,他说对我没有半分的情念,可是我模糊记得他说过爱我的,他是爱我的……”她露出彷徨的神色,痛苦地咬紧嘴唇,忽有血迹浸出。
那日在降魔塔中,宋文卿承认两人之间存在短暂的情缘,后因张水衣的假死经受大悲从而大彻大悟,即日就正式剃度皈依禅宗。他本就是与佛有缘之人,出家之后一门心思在悟真洞参悟佛法,彻底断了七情六欲。
张水衣“死而复生”业已动摇不了他的禅心,他的身体里住进了一尊佛,再难容纳他人。他的私心给予了佛,对世人只剩下慈悲。他们之间的情缘是如此的短暂而纠结,又是如此的悲情而无望,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地拥有过。张元宗痛惜道:“你这是何苦,如此强求只会伤了自己。”
张水衣凄凄道:“谁叫我今生遇到了他,就再也骗不了自己的真心。”张元宗悲叹道:“他是真得有佛性,此生不会有凡俗的情感,你还是放下吧。”悲色的浪从眸中涌起,张水衣决然摇头,郁郁道:“不,我放不下,也不想放下,我愿意为他落发。”
张元宗忧虑道:“这会误了你的一生。”张水衣强忍住抽泣,声音渺渺道:“我要陪在他的身边,永远都不离开。他既然剃度出家,那我也剃度出家,我做不了他身旁的一株青莲,只愿能睁开一双眼,等他从我眼前走过。”
张元宗急喝道:“妹妹!”他平日里能言善辩,可是情之一物从来都讲不得道理。张水衣站直身子退后几步,挤出酸涩的笑容,道:“大哥,你就让妹妹任性一回,遂了我的心愿。”张元宗心中一痛,无奈道:“妹妹,你好傻。”
张水衣韶华正盛,岂能终生相伴青灯古佛。他亲自带她下了一寸山,本欲让其认祖归宗,拥有完整的人生,可是竟为情误,相思成空。望着妹妹青丝尽落,张元宗心中忽然升起一点怒意,这世间哪有女子不爱惜自己的乌发和青春年华。
他回首对着堂外的慧灯道:“师太,禅宗出家讲究佛缘,舍妹可有佛缘?又为何剃度?”言语虽隐晦,但其中的责备之意,有心者皆可明了。慧灯闻言神色不变,眸中流露出悲悯之意,却并不出言以对。
张水衣脸颊微偏,目光垂落,道:“大哥,你误会了。师太本就不许我出家,但我执念难弃,遂自己为自己剃了度。”张元宗脑海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