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坐在棋盘前,手指划过纵横的纹路,就像划过那些年没心没肺的时光。
我看了看两个男人的围棋,眯眯眼执白,对方执黑,又是一边倒的下法。黑棋一塌糊涂。
眯眯眼继续那棋子有意无意的敲棋盘边沿:“你跟我下肯定是输,换雅门的张隐九段来也赢不了。实话说他的棋其实下得不怎么样,不过是在他那个年代的高手而已,不然也不会隐退之后躲那么多年,谁找他挑战都不接。算力和棋感都很平庸,徒有虚名而已,早就被这个时代的围棋抛弃了。”
最听不惯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侮辱我师傅的智商,就是侮辱我家小然然的智商,就是侮辱我的智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噔的把茶壶往地上一放冷笑:“你下两盘就知道到底是谁平庸了。就白棋这样的水平,烂的跟史一样,欺负欺负新人还可以,不要说想赢我师傅,连我都赢不了。”
眯眯眼没动声色,拿黑棋输的一塌糊涂的人却对我喝道:“哪来的野孩子!怎么可以这样跟韩五段说话!”
后来我反思,一个七岁的小屁孩对着职业五段说,你的棋下得跟屎一样,确实很震撼。亏韩潜当时能保持镇定,我佩服他。
我不理他,继续:“你过分贪心,该补棋的时候不补,倒小飞到黑棋右边觊觎人家实地。要是黑棋在这边‘刺’了之后再‘断打’,保证你痛不欲生……”
话说完我就解气了,茶也不倒提着茶壶就走了。脑残嘛,年年都有,今天又遇到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才走两步胳膊就被人拉住,眯眯眼的手抓住我胳膊生痛:“你说谁是你师父?”
我惊觉漏嘴,抵死不承认:“你听错了。”
他说:“我们下一盘。”
那盘棋从下午下到晚上,太阳落下去,月亮又升起来。我们彼此都长考了很久。最后我投子认输。
他把我认输投的黑棋拿起来把玩了片刻,忽然往棋盘上一掷,站起来,俯身逼视我的眼睛:“你到底多大?”
我眼睛都没眨下:“七岁。”
“你师父是谁?”
我摊手:“死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没再多问,点点头:“你输了。”
那是,我多少年没下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