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原听到这里,悄悄退出场外。出门后,他舒了一口气:沈道成不来,今晚受难的就是他了。
也许是演播厅里空气不流通,一出来就觉得头昏脑涨,有些恶心。
跟从人员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柏原点头,跟着他来到白天跟沈道成的休息室。
休息室可能是哪个电视台领导用过的办公室,里边还保留着办公桌和摇椅。原先摆放资料架的地方已被清空,墙上留有书架跟墙壁刮擦后的黑色痕迹。沿着空荡荡的墙壁,摆放着几张简易椅子和玻璃茶几,供客人们小坐。
那人给他倒上水就出去了。
柏原在摇椅上一坐下,感觉腿上的血液恢复流动了。他满意地摇晃着腿,很快恢复了精神,闲得无聊,开始琢磨椅子上各种开关。
按下一处,只听见椅子滋滋作响,慢慢自动往下倒平了。
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椅子还没坏。他往后一躺,舒服惬意,觉得生活只要有这种小小的惊喜就够了。像爸爸这样,成天算计来算计去,出了钱还要承受人们的质疑,太累。
他很快就睡着了。在梦中,听见有人说话,这才慢慢恢复意识。一个杯子被狠狠跺到玻璃桌上,柏原猛然睁开眼睛。
但他没起身,因为真有人在说话。更确切地说,是沈道成在讲电话,他正背对着他,很生气地跟电话里的人谈论着什么。
“我总不能走到他面前,说有人看不清你的脸,不知道怎么找到你教训你一顿,笑一笑,咔拍张照,再传给你吧!你要不能干,我找别人!”
柏原听到电话那边呱啦呱啦,不知道是在争辩还是在解释。他立即想起发布会上那个咄咄逼人的记者。
“现在连去哪修理都要问我!你干这行没概念?电视台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你们来啊,光明正大的?!随便找个僻静地方,给点教训,别出人命,叫他长点心!行了,行了,我会叫人在门口跟他说话,到时看我指示。”
沈道成挂断电话,开始走来走去。
他如果往办公桌这边来的话,柏原考虑是继续装睡还是偷偷溜到办公桌下面,那里有隔板,刚好能挡住他的身子。但又怕这椅子会滋滋滋地转回去,那时,恐怕比装睡还尴尬。
所幸,沈道成来回踱了几圈,又出去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柏原刚想着回去要怎么告诉程雄,突然意识到:又不是自家私事,沈道成完全没这个必要。除非,这是爸爸的意思。
从椅子上起来,他立马跑出去,想赶在沈道成之前找到那个记者。
柏原不认脸,所以在记者休息室里转了一圈,发现都是差不多的面孔,没办法分辨。只好问:“向程式地产提问的那个记者在吗?”
好多人都转头看他,其中有人说:“刚刚出去,可能去卫生间吧。”
柏原只好往外走,在洗手间外停留一会,还是烦躁难安。可再急总不能去里面找吧?他忽然想起来,沈道成说听他指示。那些受雇的人认不清,所以,他一定会在大厅某处!
到了一楼,发现大厅很大,分成好几个门。虽然已是深夜,仍有人进进出出,也总有人在互相对话,柏原茫然四顾,不知道该关注哪里。
大约半小时后,一个穿黑色连体卫衣的男人跟着另一个男人离开。柏原不确定那人是不是记者,但随即看见沈道成在电梯拐角处一转,他得到了信号,确信是记者无疑,急忙跟着往外跑去。
到了外面,除了路灯与草坪上的地灯,根本没办法远距离看清人。他到处跑跑看看,却再也没看见那两人。
他想了一会,又往广场外面跑。他在路口观察,看看哪里才算僻静的地方。
前方是一条河,一座汉白玉石桥架在其上。对岸属商业地带,现在看过去依旧灯火通明。往西是一条沿河小路,河边的杨柳干粗叶盛,有几对情侣在散步。
柏原决定往那里走。
他连走带跑,左右观望,十几分钟后,这里的人已经很少了。他开始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回去。但就在这时,听到有人惊叫。
叫声来自于下面的河岸,借着微弱光线,柏原发现那里围着几个人。
等柏原翻栏杆下去,几个人捂着嘴回过头来看他。
地上蜷曲着一个人,有人用手机一照,光线亮了些。他只穿了件t恤,胳膊上全是擦伤,低声哼哧着,人们都以为是他从上面摔下来的。
柏原开口问:“记者?”
那人艰难地转过头来。
“要报警吗?”
他摇摇头,用手指着自己的裤兜。
柏原把手伸进去,掏出来一张名片,没什么特别,好像是单位领导的。
他声音颤抖着说:“帮我……打这个电话。”
☆、山影中的房子
云修再次碰到可希,是在一个星期天的早晨。
他从公园跑回来,看到她正把一大袋东西往路口的回收箱里丢,身影伶仃。
她说起过,自己就住在附近。但云修之前没把这话当回事。
小时候,他一直以为在这里游荡的人们都住同一个小区。
沿湖一大片都是高档别墅区,儿时视线所及,似乎除了别墅还是别墅。长大后,随着他越跑越远,才发现除了自己住的小区,周边还有很多上世纪老早开发的房子,一堆堆掩映在公园后头的山影里。
于是,他渐渐有了奇怪的念头,对那些山影中的房子产生了憧憬,总觉得住在那里的人才是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