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负青从未领教过这样的轻功,被贾无欺这么一绕,就像有一只苍蝇一样,不停嗡嗡嗡地在耳边飞,想要挥手去扇却又不见踪影。与此同时,他还要防备着从各个方向飞来的石子,或大或小,或圆或尖。光是要截住这些“暗器”,他就已经有些应接不暇。
石子与坚硬的剑身撞击,发出“砰砰砰”的响声,柴负青一路挡一路退,最后被逼到了山崖边上。
他睚眦欲裂,低吼一声,如同发怒的野兽一般,那眼神仿佛是想要把对手扒皮拆骨,吞入腹中。狂怒之下,他不再顾忌那些乱飞的石子,而是朝着岳沉檀,提剑猛砍。没了钩、挂、点、挑,只是冲着岳沉檀猛力刺、撩、劈,可他剑法越是急躁冒进,岳沉檀的拳法则越是慢柔沉稳,两人交手不过十余回合,只听“咣啷”一声,龙吟声歇,柴负青手中的宝剑居然断成两截,掉在了地上。
柴负青望着断剑,呆愣片刻,随即开始狂笑:“时也,命也!”他发如飞蓬,在风中乱舞,再没了从前气定神闲的姿态。癫狂之中,他一脚踏空,身子一倾,仰面跌落了山崖。事发突然,贾无欺伸手只擦过了他的衣角,柴负青的身影就已经被吞噬在一片幽深的黑暗中。
贾无欺站在山崖前发愣,他刚刚似乎看到,有一方印章从柴负青的怀中跌出,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有许多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可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是非成败转头空,他看着深不见底的山崖,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只还剩些许疑云,萦绕在心头,难以解开。
他想问柴负青,你爱过他吗?
他想问柴负青,你还恨他吗?
贾无欺回头看向岳沉檀,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沉静,山风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衣袖翩跹,真如谪仙人一般。见他目光游移,岳沉檀薄唇轻启,带着笃定的语气:“你还有疑惑。”
“你说柴负青既然想让叶藏花来当这个替死鬼,在砺峰山庄时,他又为何多此一举地跑来找我们?如果不是知道了他的动机,我一定会以为他扮作黑衣人是为了混淆视听,让我们以为杀死祝劫灰的是那个黑衣人而不是叶藏花。”
“一念三千。”岳沉檀淡淡道,“起心动念之间,三千诸法,同时具足。三千者中,有地狱、恶鬼、畜生、阿修罗,也有人、天、菩萨、佛,善恶交融,又如何分得清楚。”
贾无欺歪了歪脑袋想了想:“……你这么一说,倒是没错。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没想明白,叶藏花和柴负青虽承认了罪行,可最初的案子却并没有解决。震远镖局上上下下百十口人是被谁人所杀,又为何而杀?凭空消失的方破甲四人,还有摘星笺中提到的羊脂玉瓶,又去了哪里?”
岳沉檀看着他认真思索的表情,嘴角挂了一丝戏谑:“难道不是摘星客所为?”
“当然不是。”贾无欺立刻否定道,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他又别别扭扭地解释道,“我听说的,摘星客只偷东西,从不杀人。而且摘星客只偷绝品,那羊脂玉瓶,实在算不得什么。”
“如此。”岳沉檀颇为信服地点点头。
贾无欺斜眼睨他,怎么还是有种被拆穿把戏的感觉呢?他挠挠头:“我们还是先回城复命,剩下的改日再说。”
他二人来邺城之前,已通报公门以及与此事有牵连的江湖各派,想必现在各路人马已聚集在城中,等待着他们带回的答案。
数十日之后,震远镖局一案告破,主谋二人因业已身死,便不再追究。公文中说,此案牵连波及者甚众,幸得少林高足岳沉檀少侠鼎力相助,方能在短日内破获此案。一时间,岳沉檀声名鹊起,江湖庙堂上,皆为人广为称道。而曾与他同行的贾无欺,在公文中却只字未提,江湖上很快就没了这人的踪迹,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三十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