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碰到了我的脖子,我感觉到他的拇指在我的大动脉上摩挲。他的手保养得很好,皮肤很细腻,与他的年纪不太相符,是典型的受到精心保护的法师的手,但保养得宜并不意味着无力,我能够感觉到他手上的生命力,能感觉到他手指的力量。
他摩挲着我的脖子,我感觉到我的生命被他攥在手中。
我会死在这里。
这句话好像钟声一样在我的耳边敲响,我几乎已经对我的命运确信无疑。我感觉到他的手指碰触到我头上的短发,轻轻抚弄。他的动作其实很温柔,他的手指碰着我的头发,让我觉得有点痒。
但是我决意不去想,我只想要享受此时此刻。此刻,我正在吻着他,我只想要吻他,我决意要放任自己的迷恋,决意要一直吻他,直到他给予我惩罚,直到死亡降临。对死亡的恐惧和充沛的情|欲混杂交织,几乎要让我的大脑炸掉。
然后,我失去了意识。
第 8 章
那天,我本来以为自己要死的。
因此,当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时,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实际上已经死了。
这当然不是真的。
虽然已经在魔界已经生活了这么久,我还是没法完全习惯这种无法把幻觉和现实完全分开的日子。魔界与人界的常识完全不同,我想,大概我在这里待得还不够久。
当我意识到现实与幻觉的差距,明白自己实际上只是躺在一个普通的旅馆房间里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我记得波德莱尔先生开了好几瓶酒,跟我坐在一起喝,然后……
我吻了波德莱尔先生。
这个认知把我自己吓呆了。
按照人界的一般观念,如果有人对同性怀有yù_wàng,就会被认为是受到了恶魔的蛊惑。在二十年前,这样的人是会被送到光明教会强行灌圣水的。
不过这些年来人界与魔界的来往越来越密切,光明教会也逐渐式微。除了那些最为虔诚的光明教徒以外,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过去的那些老规矩了。就算真有两个男人在街上牵着手往前走,也顶多是被人多看两眼而已。
我算不上是什么光明教徒,对同性恋也没什么偏见。只不过在此之前的二十五年我一直都默认自己是直的,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对一个男人感兴趣,而且还做出了实际行动,未免有些恐慌。不过仔细想想,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实际上也确实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可以证明我是个直男。在青春期的那十年里,我每日里在工作的餐厅忙得昏天黑地,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和机会感受我自己的yù_wàng。虽然我自己没什么感觉,从前与我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倒是都觉得我禁欲到可怕的地步。
我渐渐平静下来,接受了现实。嗯,虽然稍微有点混乱,但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完全可以控制住这种程度的心理变化。况且我现在人在魔界,没人会抓我去灌圣水,就连那些极端的光明教徒也不行,我也许大概应该是安全的。
——但是我很有可能被波德莱尔先生挫骨扬灰。
想到这点,我苦笑了一声。
波德莱尔先生的灰色眼睛仿佛出现在我的眼前,像一只猫,像一个神明。
现在我有点后悔跟他一起旅行了。他本来应该是个偶像,本来就应该在庙堂之上被崇拜,本来就只适合偶然遇见时惊鸿一瞥。但是如果我们在一起旅行,时间久了,我就不可避免地要发觉他实际上到底是个凡人……我不愿意想他其实只是和我一般的寻常人。我希望他一直是个遥不可及的偶像,高高地站在神坛上,不动,也不笑。
其实这话也不对,他本来就不是人类,他是魔族,他与我之间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想法稍微安慰到了我。
我想的事情很多,我的心情很乱,过后再细细回忆起来记录在纸上,很难重现当时真正的心境。旅店的房间很好,我梳洗了一番,打开门,看见波德莱尔先生的车夫正在走廊里站着,把我吓了一跳。
波德莱尔先生这一次的旅行没有带其他的随从,跟着他的只有我和赶车的车夫。这位车夫的职责除了赶车以外,似乎也会帮波德莱尔先生做一些杂事。波德莱尔先生的车子是由四头狮鹫拉动的,却只配置了这一位车夫。他以一人之力驯服四头狮鹫,单从这一点,就能让人明白这位车夫是一位极为雄健的力士。
这位车夫是一位熊人。这个种族就算在魔界也相当稀有,成年熊人的身高一般在两米左右,从后面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头直立行走的巨熊。他们的身材比真正的巨熊要纤细一些,手上的毛比较少,手指与一般的魔族和人类一样灵活。
熊人的身体虽然与巨熊无异,面容却还是更像人类。关于熊人的来历,在魔界有一个传说,说是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人类的少年猎人在森林里迷了路,不小心穿越了人界与魔界之间的通道,进入了魔界的押沙龙森林。
魔界的气温比起人界来要冷得多了,少年猎人不得不把刚刚猎到的熊皮披在身上取暖。他在押沙龙森林中不断搜寻,想要找到回去人界的路,然而那条通道在他走过之后就已经关闭,他被困在魔界的森林里了。
押沙龙森林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森林,里面生活着许多梦魔。有一个女梦魔喜欢上了年轻俊美的猎人,每夜侵入他的梦境,让他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