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祯摇头:“大清闲散宗室能有几个,爱新觉罗家难道还养不活他们么。皇阿玛最重视的向来是粮食与河堤。修永定河之事从去年谈到今年,终于落实了重修方略。现在关注点改为人员钱粮的派遣,用度的监督,以及修好后的保养。二哥当在这些方面多做些准备,回答皇阿玛的问询。”
“你竟懂得这些?”太子相当惊奇。
“这些事哪需要我们亲自去了解,交给幕僚们便可。再说了,二哥,你的人也太不称职,昨天竟让你对皇阿玛的问话一问三不知。”
太子不在意的摆手:“我都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了,何必挂心这些小事,就算不知道皇阿玛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你真这么觉得?”
“外公是这么说的。”太子理所当然的说。
“二哥,”胤祯从圈椅里站起来皱着眉,“你因为索额图吃过大哥三哥八哥他们多少暗亏。索额图早就老糊涂了,他的话哪儿能听。”
哼哼,太子奶父凌普从内务府回来,冷笑着躲在茶房噌噌记笔记,决定今晚就去找索额图打小报告。
“算了,”胤祯说他总不听,极为无奈,“今日还有一事。弟弟其实是为昨天镇筸的几名贡生叩阍前来。”
“这我听过,说是当地苗人作乱,杀害百姓,而县令龟缩不管。那几名贡生上京鸣冤。”太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待如何?”
胤祯道:“皇阿玛必然要派兵威慑当地的土人。,我想跟着去。这样一来可以见识见识,,二来熟悉如何带兵,二哥可不就缺个能领兵的人么。”
太子听着倒也不错,于是抿了口茶,点头道:“甚好,但你去不去的了,主要还是看皇阿玛的意思,我只能从旁劝几句。”
胤祯笑道:“有二哥,皇阿玛哪里会不答应。”
待他走了,凌普打帘子进来,刚要说胤祯坏话,禁不住捂嘴笑:“太,太子爷……”他声音发抖,“您的脸。”
“什么?”太子没听懂。
“您,您脸上有字,写着:太子。”凌普继续抖。
太子奇怪的去摸,结果一手的干墨。想起胤祯曾从他手里抽走过毛笔,他砰的推开门:“十四,你给我滚回来!”
胤祯一直藏在廊边的几枝桃花下等太子发怒,见他终于发觉,大笑几声,从栏杆后面跳出来,满足的带曹顒介福等人逃窜。
“太子爷,您真的打算让十四阿哥开始参与政事?您就不怕他暗里仍与八阿哥勾连么。”
太子笑笑:“皇阿玛爱重十四,必有他的道理。况且不管老十四私下与老八还有没有往来,他在我这里久了,总是老八心里的一根刺。就算不是刺,也会变成一根刺。”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在跟八爷斗气。“太子爷高明。”凌普胡乱拍了句马屁,内里琢磨,这回可不能让十四阿哥露脸,平白分薄了他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书房安静下来,太子用湿帕揩手,默默思索。德妃的两个儿子都在他的毓庆宫往来。老四胤禛跟了他七八年,沉默寡言,办事尽心,他始终看不透。胤祯同样实实在在为他办事,而为人与老四相反。
胤祯第一次给他留下印象大约是在六岁。那几年胤祯力气小,拉弓射箭比不过其他阿哥。小小的孩子总皱着眉,看谁都带着怒意。
太子匆匆在宫里与他相撞,啪的摔到地上,太子伸手去扶他,小孩儿抬起沾满灰的脸,气呼呼的瞪他一眼,用巴掌打开手,恶声恶气的说:“干嘛,我自己能起来。”
然后拿着一壶箭蹬蹬蹬跑了。
太子闭眼靠着,放松身体。即使这弟弟偶尔烦的人憎狗嫌,但在这浑浊的如同泥塘的紫禁城里,透明的让他心安。
出了毓庆宫,胤祯与经过的九阿哥撞了个满怀。
九阿哥后退一步,看清是他,又抬头看了看毓庆宫的门匾,挑眉欲走。
“九哥。”
“别叫我九哥,”九阿哥沉默半晌,回头一把揪着胤祯的领子,一字一顿:“老十四,爷跟你做了这么多年兄弟,真是瞎了这双眼,没看出你是趋炎附势的人。”
胤祯也怒了:“爷怎么就趋炎附势了。”
一个小太监小跑过来,两边各看了一眼,小声对胤祯说:“十四爷,皇上让您去见他。”没人搭理。
可怜康熙在懋勤殿正殿等了许久。久到当梁九功敲门环传话说十四阿哥到了时,他几乎想不起自己叫十四阿哥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赶完了……
7、情终情始(一) ...
皇帝看起来风光,颐指气使,总是召谁谁谁来见。康熙当得久了,深知被传唤的是大爷,皇帝才是孙子:传旨的太监一来一回最起码半个时辰,而被传的人焚香沐浴,叙别备车,途中再磨蹭一会,等真正见到,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三四天,
倘若那人住的偏远,路上吃饭投宿,游园赏景,偶尔还在人生的途中迷个路,等五六个月也是有的。
于是等那人前来觐见,皇帝们打好的腹稿早忘了,只好阴着脸盯这个人半晌不知说什么。不过也有好处,来人被吓的腿软,误以为这是发怒的前兆,犯了错的赶快招供,没犯错的也搜肠刮肚,看是不是后院的小妾数量超过了正常编制,令皇帝不喜。
皇帝们心思深沉的名头怕都是这么来的,等人的间隙康熙搓着下巴忖度。
“儿臣……参见皇阿玛。”胤祯斜凑在门口,忍着脸上的疼,期期艾艾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