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廷辩驳道:“我和素贞,是真心相爱的!”
“李兄啊,我不是说你们的感情不真,你们都是用心如日月的高洁之人,只是,你们缘浅情薄,所爱的尚不是真正的彼此,只是风月罢了。”
“更何况,你们这点情分,真论起来,这也不过是比盲婚哑嫁稍稍好上些许罢了,又怎么抵得上你和李夫人这一年来相处的深情厚谊?”
“寥寥数面,渺渺琴音,三年等候,这是段才子佳人的风月故事,而非真实的人生。”
“而真实的人生,除了琴棋书画,除了两情相悦,还有柴米油盐,有穿衣吃饭,有欢笑,有困窘,有共苦,有同甘。”
“你和那冯小姐有什么呢?既是缘浅情薄,又何必不辨亲疏地故作情深呢?不过是少年人恋慕风月,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
“你,你懂什么?”李兆廷憋出一句话来,清俊的面孔满是扭曲的痛苦,尽管嘴硬,他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驸马爷此言九成九切中了要害。
他和冯素贞,根本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冯素贞冷笑一声继续道:“是,我不是冯小姐,我当然不懂,我不懂你们之间的感情曾经有多深。但我看得出,尊夫人对你用情有多深,而且,你对她的感情并非没有回应,你对她的付出,也是甘之如饴。”
“李兄啊,你并非你自己所想象的那般深情和傲骨啊……”
“漫说我不是冯素贞,若我真是那冯素贞,你欲如何?”冯素贞嘲道,“和离?再娶?”她摇了摇头,长身一揖道:“李兄啊李兄,如你这般薄幸,请恕愚弟是委实不敢委身了。”
李兆廷颓然退后,连连摇头道:“不,不要,不要再说了!”他跌坐在台阶上,捂住了脸,“我,我知错了……”
冯素贞直起身来,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琴,心想是不是狠心先将这琴毁了,却还是没能下手,匆匆转身告辞。
没走出几步,她听到身后传来了喉间的呜咽之声。
直到走出了城南,冯素贞才渐渐放松了脸上的冷厉,舒展的眉宇之间,凭空多出了一缕惘然。
是的,惘然。
时至今日,她仍然还会因为李兆廷而惘然,却终于坦然地对自己承认,即使日后她恢复了冯素贞的身份,也不会再去参与李兆廷的人生。
就算不是为了天香,也是为了刘倩。
……等等,为何自己会想到天香?
冯素贞清明的脑子陡然一乱:自己这是已经将天香当做自己未来里的一部分了么?
她的心砰砰乱跳。
耳朵里却回响着自己的声音:“……除了琴棋书画,除了两情相悦,还有柴米油盐,有穿衣吃饭,有欢笑,有困窘,有共苦,有同甘……”
一道阳光洒落在脸上,刺得人根本没法安睡。天香眯着眼翻了个身,又觉得口渴,便扶着床栏坐起来,没成想脑子一晕,又砰地躺回了枕头上,磕得后脑一痛。
“公主,你终于醒啦!”杏儿七手八脚地把天香扶起来,喂她喝水。
天香舒服了些,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巳时过半了。”
天香吃了一吓,想站起来,却又只得坐下:“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杏儿一脸晦气:“您算醒得早的了,现在桃儿和李夫人还睡着呢!”她一边埋怨,一边絮絮叨叨地帮天香恢复了记忆。
“我……真的抱着柱子不撒手啊……”天香忧心忡忡,她近来因着那脑中的乱象倍感不安,心里始终惴惴,担着一份惶恐。尤其昨夜里听到李兆廷那般对待刘倩,就想起了上辈子李兆廷和冯素贞是夫妻的事儿,一怒之下没控制住,竟是喝得酩酊大醉。
“对,驸马还说你说的是番邦话!”杏儿补充道,“欸,公主,你哪儿学的啊?”
“那驸马她……”天香欲哭无泪。
“驸马她后来去了城南李府,快四更天的时候才回来……”
“什么?”天香脸色一定,“她去李府做什么?”
“说是替李夫人去教训李大人去了……”
天香陷入了沉思。
“还有……”杏儿迟疑了一下道,“干爹今天传了消息过来……”
“嗯?”
“菊妃娘娘,要见您。”
今日下了一场太阳雪。
从东宫探望了太子出来,天香漫不经心地越过前后宫的分界,穿过缦回的廊腰,仿佛闲庭信步般地走近了御花园。
上次她来此,还是来听那来福楼的堂会。
雪花在阳光的轨道里翩然翻转,徐徐落在御花园里临时搬来的小案几上。
天香公主就这样和在园中赏梅的菊妃“巧遇”在了一起。
一番寒暄见礼之后,菊妃唤了身边唯一的宫女去取些点心过来为公主佐茶。
见那宫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天香若有所思道:“娘娘为何要见我,只需唤我一声就是了,何必这么躲躲闪闪的?”
菊妃敛眉轻声道:“所谓骑虎难下,怕是说的就是我这样的情形了,”她抬头坚决道,“我今日只想求公主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保住小皇子的性命。”
天香被菊妃的开门见山唬得一怔:“娘娘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菊妃凄然一笑:“我说了,我已是骑虎难下,眼下的局势我左右不了。我这一生已是完了,但小皇子还那么小,有那么多新奇的事物没见过,有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