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一走,先前与史家的婚事自然不再提及,史家也没心思追究。
史家一门双侯,曾是怎样的风光,现在同样是革职除爵,却并未抄家,只是罚了一大笔银子。史侯爷很清楚为何与卫家不同,先前史家家计艰难,乃是因归还了国库欠银,大约皇上念着这点,这才没抄家,且小辈的官位保住了。史家如今家底儿都要被掏空,只得卖了侯府,另择住处,好歹根底还在,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宝钗因着已经定亲,谨守规矩,不肯轻易出门惹人闲话。
算来宝钗比迎春小一岁,今年正满十六,乃是女子最好的年纪,过了十六就慢慢儿老了。幸而她如今已经与宝玉定亲,否则真要被人说是老姑娘了。即便如此,贾家迟迟没有商议婚期,薛姨妈开始着急起来。
王夫人安抚道:“妹妹何须着急,总归亲事已定。宝玉今年才十四,等八月里老太太寿辰过完,我与老太太提一提,赶在年前将大礼过了,定下日子来,明年便让宝钗过门。我也盼着她早些来呢,我最喜欢宝钗的贤惠大度、随时从分,我所见过的女孩子里没一个比得上她的。她来了,又能照顾宝玉,督促宝玉读书上进,又能帮衬着我打理着上下琐事,不知省多少心思呢。”
一听是让宝钗过门就管家的意思,薛姨妈心中满意,脸上就笑道:“说这些还早,她年轻不懂事,哪里值得你这样夸她。”
总归薛姨妈得了准话,回头就再准备嫁妆去了。
如今宝钗有了着落,薛蟠还没有成家呢,薛姨妈也是愁。倒也正好,若是嫂子先入门,这嫁妆陪的多少只怕就要闹矛盾。虽是如此想,薛姨妈还是去寻了官媒婆,请媒人帮着留意。
薛蟠旧年被柳湘莲打了一顿,自觉无颜见人,待伤好了便借口要出门学做生意,不顾薛姨妈劝阻,跟着铺子里的老掌柜和伙计们就走了。
半年后薛蟠回来,进门就催促薛姨妈打点聘礼东西,去夏家提亲。
“夏家?哪个夏家?你怎么出门一趟就知道操心终生大事了?”薛姨妈一惊,怕他被人哄了。
“妈忘了不成,桂花夏家,与咱们家一样在户部挂名的行商,小时候两家有过来往的。夏家老太爷早些年没了,家里头只一个老奶奶带着个姑娘过日子,没个兄弟帮衬,见了我跟见了亲儿子似的。她家姑娘十六,正要说亲呢,妈快些打发人去,别迟了又许了别家了。”薛蟠一脸猴急,竟是将那夏家姑娘时时刻刻挂在心里。
薛姨妈这时候想起来,那桂花夏家据说有几十顷的地单种规划,城中一应规划局都是她家的,宫中一应盆景亦是她家供奉,端的富贵非常。难得夏家人口简单,一个老奶奶带着个姑娘,若是真做成了亲事,岂不是一桩美事!
薛姨妈已是心动,又被薛蟠不住的歪缠,便请了官媒去提亲。
夏家显然也有意,一说就成了。
两家儿女都大了,这亲事便赶的急,年前就要过门。
宝玉听闻此事,还在为香菱担心,谁知回头就听袭人道喜,说迎春有人家了。
贾赦选的东床快婿姓孙,孙绍祖,两家原系世交。此人三十不到,并未娶亲,只一人在京,已袭了京职,又在兵部侯缺题升,生得面貌魁梧体格健壮,且家资饶富,贾赦便心中十分满意。贾赦禀告了贾母,贾母心里不愿意,但觉得女儿亲事都是父母做主,便并不说什么。贾政却是看不上孙绍祖,那孙绍祖多年前走投无路求到贾家门下,又不是诗礼之家,现在却要两家做亲,如何合适?但贾赦不理,很快就把亲事定下,没多久又过了大聘,定好迎亲之日。
自亲事落定,迎春惶惶不安,害怕不已,根本没有半点新嫁娘的娇羞与憧憬。但除了背人处哭一哭,又能如何?白日里依旧和丫头们一起忙着准备嫁妆衣裳,甚至时日长了似乎也习惯了,也会被打趣的难为情。
这件事,唯有贾敏心下不安日盛。
贾敏死后在贾家逗留多年,看尽了一切,又如何不知迎春的悲剧。这姑娘当真是个木头似的人儿,针扎不出一声,惯会逆来顺受,但她也是个好姑娘,贾敏不知道就罢了,分明知道,哪里忍心看着迎春再次落入狼窝。
她知道自家大哥是说不通的,而贾母竟是不管,最后只能和林如海提了。
“到底是我侄女,好好一个清白姑娘,那孙绍祖实在不妥。”
林如海见她如此上心,便去查了查,果然查到一些事情。这孙绍祖性情暴虐,性子上来能将丫头打死,且又贪淫。孙绍祖在外与人提及亲事,便说贾赦欠他五千两银子,还不起,这才拿女儿抵债。
如今皇上正在清肃官场,孙绍祖算不得什么,林如海与同僚打个招呼,不多时便将孙绍祖从候补里除名,且寻了两个错处,把指挥一职革除了。
孙绍祖急的四处张罗,到底无果。
贾赦一看,顿时不乐意将迎春下嫁,且现在孙家落败,哪里敢和贾家呛声。贾赦竟是没与人商议,强硬的退了亲。原本便少有人上贾家提亲,如今又闹出退亲一事,名声更是不好,贾母气的将贾赦骂了一顿,却也无用了。
贾敏却是叹道:“大哥做事也太心急了。”
“二姑娘的性子实在说不上好,便是没了孙绍祖,焉知下一个就是好的?她自己没主意,立不起来,都无用。”林如海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