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替我,叫凰誉过来一趟。”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她就微微闭眼,脸色惨白。
泓宜大震,此时,叫那个人过来,分明就是要交代遗言啊!可她不敢耽误,慌慌张张地起来,飞一般地往丞相府跑去。
白景姝心口痛得厉害,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可是,还想最后再见一眼那个人,就算是一眼……也好!即使不告诉那个见不得人的秘密,但以朋友的名义,终究也是可以的。
“景姝?”一道带着颤音的嗓音传进耳朵里。
白景姝瞪大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只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被一个男子扶着走过来,逆着光她看不清妇人的模样,只能感觉到她的焦急,甚至脚步都是凌乱的。
“娘亲,慢一点。”男子出言提醒,可那个人不管不顾,等到了床前,妇人一下子就扑了过来。
“景姝。”凰誉紧紧地握住她露在外面的手,枯瘦,微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银白的头发,还有干瘪的脸颊,没有一点的血色,“不过是十几天没见,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嘶哑着声音。
景姝觉得心里的痛似乎都缓解了些,痴痴地看着她,弯了嘴角,“没事,咳咳咳咳……”话音还没落,就猛然咳了起来。
咳得胸腔震动,咳得地动山摇,咳得满嘴鲜血。
“景……景……”凰誉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脸色顿时也如床上病中的人儿一般苍白如纸,“钦儿……快……快去请太医……快去……快去啊!”到最后的几个字差不多是用半生力气吼出来的。
跟着来的男子也吓坏了,转身就立刻出去,准备进皇宫,他身为丞相,是可以得到皇上的允许请御医来的。
白景姝握住急着要给自己擦血的手,她在发抖!她是这样的在乎自己!这样就满足了!尽管这心意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凰誉,来不及了。”
“别说这种话!别说……”年过半百,凰誉保养得再好也有了白发,也抵不过皱纹爬上脸颊,此刻那张脸,全是泪水。
“景姝,坚持一会就好。”她如同很多年以前一样哄着她,语调温柔,“一会就好了,你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会没事!”她们两个人相知相伴了这么多年,楼凰誉早已经将这个人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妹妹看待,此刻见着她如此,怎能不哀恸?
“凰誉。”白景姝不敢放开她的手,只是觉得自己的全身似乎都冷了起来,“我冷。”
“冷……冷……”凰誉几乎失去了理智,语无伦次,良久才反应过来,“我抱着你,我抱着你好不好?”
“……嗯。”
她的身上还是有股淡淡的清香,靠在她的身上,温暖一刹那间穿过四肢百骸。
“景姝,听我的话,不要睡!”
“凰……誉。”她伸出手慢慢地环住她的腰,轻轻闭上眼,“我死后,把我火化了,骨灰……咳咳咳……洒在冬季梅花盛开的时候……”白景姝的语气几近飘渺,山高水长,还想再陪着她!
感觉到有滚烫的水珠落在自己的嘴唇出,伸出舌头尝了尝,好苦!苦涩得很!
“景姝,你说过会陪着我的,你不可以言而无信!你怎么能也先我离开……”楼凰誉说不下去了,哽咽着,泪如雨下。
“对不……起……”她想收紧手臂好好地抱着这个自己爱了一辈子的女人,但力气却一下子流泻出来。
她张了张嘴,几个字差一点就说出来了,可抬眼瞧见那个人悲痛的眼,终究不忍心,也不敢,害怕她的眼里被惊恐和厌恶取代。
这样也好!
用朋友的身份陪了她一辈子,最后,还死在她的怀里,这样,也好!
“咳咳咳……”血染红了楼凰誉的衣服。
费力张开眼看她最后一次,艰难地安慰,“别……哭……”
别哭了……我的……凰誉!
凰……誉……
凰誉,其实我……真的好爱你!好爱好爱……
倘若有下辈子,我一定做男子,那时,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陪着你!
怀中人的身子蓦地软了下去,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垂下来……
“景姝?”她低下头,只看到她紧闭的双眸,安静的眉宇,还有弯起的嘴角。
“景姝!”心头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剜去一块,鲜血淋淋,空荡荡地痛不欲生。刹那间,身体猛地如同被一股巨大力量抽空了,好像是没了生命力的枯草。
泓宜冲进来,就只看到自家主子安安静静地被人抱在怀里不肯放开,棉被上,锦衣上,血迹斑斑,而那个被圣上钦赐为“一品夫人”的尊贵夫人,哭得像一个孩子,嘶哑着声音只能发出一阵一阵的哀鸣。
她一下子跪了下去。
夫人,你看,你走了,她也痛不欲生,这样,你会不会好过一点?
夫人,黄泉路上请一定要慢慢走,奈何桥上等楼夫人,你一定要亲口对她说,你爱了她一辈子!
笙歌呜咽,浮生辗转落寞。爱一个人,用尽了一生一世,却亲眼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当年戏言,也只敢说“吾等卿尔,一世如此。”字字泣血,散场后,早已经是耳边风声。
爱恋忐忑绽放又无声坠下,此生落满了挣扎,到最后,她都不敢说撕裂友谊的面纱,告诉那个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