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者捧着寻常家用的一只白瓷碗,盛半碗清水。沙哑苍老声音拖出刺耳的长调,吟唱一首听不出词句的古怪调子。
苏羽容和苏越江一同捧着父亲的骨灰,在老者面前相对而跪,额头轻轻贴在骨灰盒冰冷的玉石上。
老者抬起苍老的手指,把碗中清水洒在逝者两个儿子的额头。低沉怪异的腔调忽然拔高,他颤抖的声音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喝了一声:“起灵——”瓷碗响亮地摔碎在灵堂正中。
三服内的同宗站了满屋,或真或假的哭声哀切地响起。兄弟二人抬着那个轻飘飘的小盒子,跟着颤颤巍巍的老人走出内堂。
旧年头的时候都是子女抬棺,如今人都烧成灰了,就是个没什么分量的小盒子,却也矫情得要人抬着。
震天哭声在人群走到外院的时候,整齐地戛然而止。
或闲聊或喝茶的客人们纷纷停下了手上的活,神情肃穆地起身行礼。
三尺见方的一个深坑,用红砖砌出小小的一座房子。
郑婉哭得几乎站不住,两个堂家的妯娌扶着她来到坑前。郑婉穿着名贵的丝绸黑裙跪倒在泥土中,从儿子手里接过那个精致的盒子,颤抖着俯身放进了坑中。
泥土混合着栓红绳的小树枝,被一铲一铲洒进去。
有人给郑婉搬来了椅子,扶她坐下。佣人跪在她膝边处理裙子上的灰。
苏羽容被折腾了一晚,今天又受了惊吓。撑到现在身子已经开始摇晃,却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腰。
他惊愕地扭头,苏越江把他搂得更紧,不耐烦地皱着眉低声说:“站好了,别给苏家丢人。”
苏羽容依靠他手臂的力量努力站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正在填土的坟地。
他以前不爱和苏建峰说话。那个年纪已经不轻的父亲,身上带着老僵尸一样可怕的阴郁和威严,总是用不太严厉却很吓人的语气指出他哪里做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