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笔法和技巧来说, 曲乐白一直在进步。她看得到,柔酱看得到, 大佬也看得到。她改变的是所谓立意, 那么多年积累下来,她这儿的读者都是偏爱少年意气的人, 最看不得唧唧歪歪。可跳脱出这个圈子去看,“愤青”似的文章又能吸引多少人?非要说“退步”, 也只能是变化本身了。可万物流变,而变化常在。没人能一成不变。
曲乐白知道自己写得好, 外界的纷扰粉黑, 哪里比得上自己爽?
是的,自从搬到柔酱这边,她想了很多,梦了很多, 变了很多。她还是想写。
于是比赛进入筹备阶段。
若干年前,文学比赛层出不穷,一个杂志不办个比赛就不够逼格似的。但出头的不多,这几年倒是偃旗息鼓,所以在公司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曲乐白还有些吃惊。
比赛名字就叫做“一笔春”,an是“寻找笔尖的下一个春天”。从方案成型的速度和完成度来看,应该已经策划了很久。大佬同时递过来的文件有两份,一份是比赛策划案,还有一份是出版社要跟她签订的补充合同。
《赢》还没出版,投入和收益都不够看,赔也赔不了多少钱,所以出版社改了想法,要求曲乐白保证其余书籍的版权完整性。
补充合同很简单,曲乐白保证除《赢》以外的所有作品都是由她独立创作,无代笔、无抄袭、没有将任何一项权利代理给第三方,否则因此造成的所有官司和罚款都由曲乐白承担。哪怕她对自己的作品有自信,但看到这份补充合同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提溜着对大佬说:“出版社还真是有意思,我找凤儿代笔一次,你们就趁机将抄袭一并杜绝了,该说你们机智吗?”
作家签署出版社,万一真的出现抄袭,出版社和编辑也负有督查不慎的责任。现在白纸黑字将责任全部推到曲乐白身上,很聪明,跟当年制定的初版合同一样聪明。曲乐白想,也许自己错了,总有些东西不会改变,比如出版社是商业公司。
大佬表情有些尴尬,问:“唔……如果有不符合条件的作品,可以手动排除。毕竟是事件之前的作品……”
曲乐白说:“嗯……所有的吧。”
“嗯?!”大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曲乐白。
“开玩笑的,”曲乐白笑了笑,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其余的作品也是抄的?”
大佬表情更加尴尬,避开了曲乐白的目光,装作翻合同的样子。
她这样反应,曲乐白心里倒没什么别扭的。看清了,想通了,也就知道她们两人之间并不是“编辑-作者”的关系,而更倾向于“读者-作者”。从前合作紧密时,大佬帮忙打理一切事务,曲乐白只需要好好写文。这在出版界算得上殊荣,全因为大佬喜欢她的文,希望她自由。她们俩之间不平等,大佬其实从没站在一个合作者的角度上替曲乐白想过。
读者才会“你写什么我爱什么”,才会对代笔和抄袭大动肝火,才会因为代笔而失去信任,继而怀疑其余的原创性。
读者啊……
曲乐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签吧。”
不是对出版社的妥协,而是对自己承诺:再也不能这样做了。
大佬沉默一会儿,突然说:“抱歉,我可能不配做你的编辑。如果你还写的话,我会跟公司说,换个人来带你。”
曲乐白看了大佬一会儿,说:“没有配不配这一说,只不过,以后不要带喜欢的作者了。出版本就是商业行为。”
除了这份补充合同以外,还有策划案。
曲乐白窝在沙发里浏览文件的时候,柔酱就坐在一旁玩猫,瞥了一眼,调侃道:“该不是早就看中你的笔名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吧?这an跟你笔名多配啊。”
曲乐白耸了耸肩,说:“我也挺喜欢我笔名的,他们眼光不错。”
柔酱便坐直了身子,斜睨她一眼,说:“嘿,你什么时候这么狂了?”
“从出道起不就这样么?”曲乐白摸了摸酿酿,叹了一口气,说:“就是可怜凤儿了。”
这比赛请了四位评委,除了一位文坛老将外,其余三位分别是大佬、付钦凤和乐与饵,都跟“一笔春”有这样那样的关系,也是很不容易了。而其中付钦凤最惨——这比赛说要找下一个春天,这样算下来,付钦凤该算第二个,也就是“二笔”。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曲乐白一直没跟付钦凤联系。她从大佬处得知付钦凤的窘境,但她不知如何宽慰劝解对方,此刻提起来,难免心生愧疚,道:“要不,我去看看凤儿……”
话音还没落,就被柔酱打打断:“不行。”
“为什么?”
“她只是像以前的你,不等于你。每个人有自己的路要走,你牵根绳子,老把人带偏……”柔酱慢慢说,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儿闷:“而且你对她太好了……”
曲乐白一愣,张嘴刚想反驳“自己没把人带沟里”,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盯着柔酱看了好几秒,弯了弯唇,轻轻道:“好,不去就不去。”
她虚伪透顶,似乎不管付钦凤就良心不安,但管又不尽心,倒不如撒手旁观。何况有人不愿意她管。
她歪了歪身子,倚靠在柔酱身上,又说:“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