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母亲和小紫预想的差不多。”
桓行弘拿起塌间的小暖炉来到紫洲身旁,递给了他,温言道:“天气太冷,你穿的又单薄,这个时节若染上风寒很难痊愈。”待紫洲接过,他便又将大氅披在紫洲的身上。
含德四十九年。先皇文帝恢复太学。那一年桓行弘十三,毓真也只有整十。文帝诏令自大将军以下至六百石官员皆遣子受业。并规定每年以春三月、秋九月举行两次乡射大礼,以太学生充当礼生,盛况空前。而毓真则女伴男装入了太学。
毓真生性与众不同,活泼可爱,骄纵张扬,没过多久便被发现她是女儿身,此事传到御前先皇却并未因此获罪于梓氏,因其好学,反而特令其以女子身份继续研学。天下闻之,皆叹当今天子惜才,游子日盛,学生人数猛增至一万多,丞相家的yòu_nǚ毓真也因此家喻户晓,更有甚者言其是“赫赫姜嫄,其德不回。上帝是依,无灾无害。”
此时的夕阳落下,天色昏暗。紫洲半转过身子,侧靠在窗棂旁,怀里偎抱着暖炉,眸中精光微闪,似乎看到了母亲当年的几分神采,可一想到后来的种种,便心痛的无以复加。究竟是如何深爱着那个人,才致使那样明朗的少女在短短几年时间内被恨侵蚀了原本的心性。
过了良久,他才问:“母亲是什么时候遇上淳于风的?”
桓行弘闭了闭眼,长叹一声,保持着原先的语速……
“三姐入宫为妃,一晃数十年始终无所出,先皇文帝怜惜其服侍多年又恪守本分,便将母亲低微早逝的十三皇子过继给了她。”
“话说那一年是师傅的十五岁生辰,三姐携着十三皇子第一次来到桓府参加宴席。当时毓真也在,十三皇子跟在三姐的身后一言不发,几个家族的子女都是自小玩到大,突然来了一陌生的皇子,不论怎么逗弄他始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你,直到看得你索然无趣。”
“大家虽然都表面上不说什么暗里却嘲笑其是个怕见人的怯弱之徒,可是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个不爱言语的怯弱之徒救了宴席中的所有人。”
“发生什么了吗?”紫洲正听的出神,忍不住出言追问。
桓行弘回眸以目光示意他稍安,紫洲这才惊觉自己的反应过于明显,有些局促的垂下头。
桓行弘的唇角不为人察觉地抿紧了一下,每次回想起十五岁时的生辰宴会,那个隐在角落,一言不发,时常用那双深邃的眼眸冷睨众人的十三皇子,竟会是他们家族的终结者。
桓父癖好养一些野畜,闲暇时以观看斗兽为消磨时日,他便在桓府中圈了一块地用来建小型的竞技场,当时场下饿狼相斗,不知为何,其中的一头饿狼发了疯,咬伤驯兽师,冲破栅栏直朝人群攒去,混乱中是淳于风将其扼杀,那时的他只有十岁。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时,毓真指着十三皇子淳于风,语气笃定的对梓丞相说:“父亲!等女儿长大了,迎娶女儿的人只能是他。 ”
人往往容易被异类吸引,却不曾想过与自己合不合适。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一个冷漠如冰,心机深沉;一个天性张扬,生性纯直。更何况是一人平静,一人动心,这场爱情的角逐从起点上母亲便输了。念此,莫名的触动了紫洲的情怀,一场风花雪月自开始已然注定了悲剧的收尾。
“或许是命,自小的陪伴却抵不过那一眼的动情。”桓行弘喃喃自语了一番,眸中一片苍凉,行至石桌旁倒了杯热茶,独自饮了一口,仿若无事的继续道:“之后的事你已了解,毓真出嫁后,我便离开了怀昔,开始经历了一段行不知所往,止不知所居的日子,直到踏过天南地北途中结交不少生死契阔的好友,始才觉得自己当初的促狭,总是拘泥于一得一失,如今想来,若比起你父皇我那些年到是过的潇洒自在些。”
紫洲看着师傅,如果当初母亲选择的是师傅的话,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更不会有现在的自己,淳于风或许不会是现在的淳于风。
“师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后来为何要乔装自己?”
“直到家父离世,我才重回怀昔。当时朝局混乱,人心动荡,外戚与宦官交替专权,那些太学中的士子们也是暗流涌动,面对四面楚歌的势态,我便决定留下来帮助淳于风匡扶朝政,整顿朝纲。乔装打扮也是方便于行事,时间一久难免习惯了。”
紫洲听到此处细细一想,心中立时透亮,当年桓氏与梓氏联合将淳于风送上皇位,但之后的桓氏一族突然低调下来,师傅又隐于江湖数十载,后来淳于风便利用师傅在江湖的影响力建立神秘组织,这一股江湖势力为后来获得戚宦之祸的成功起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不知不觉间,来了几位仆人将饭菜摆满石桌,而后二人于石桌旁席地而坐。紫洲看了看都是自己平时比较喜爱的素食。桓行弘凝望着紫洲,已是一副疲弱之色,“戚宦之祸后,我找过毓真,只是她……”略顿,又改口道:“快吃吧!不然饭菜都凉了,一天都没吃东西,早就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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