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沅脱力一头栽下去,叶迟眼疾手快的托住他的脑袋,自己差点被带一个跟头。
良沅平静的躺在他手臂上,眼中的神采逐渐暗淡:“我干涉了任务执行,大概活不了了。我一路看你走到现在,你太容易冲动,以后切忌莽撞,凡事三思而行。混元铃不是什么好东西,常人身体受不住,你尽量少用,最好是别用。还有钩蛇之毒,这个世界真有一个人能解,你往苗疆樊溪处,寻一个叫云亓的人,你只要打听‘三尸毒刹’就一定能找到,只是他救与不救说不好,你若一心想救他,不妨试一试……叶迟,你要是没有一定要回去的打算,就别再涉险了罢。”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大概也觉得自己够烦,只好叹口气作为收尾,眼中明光湮灭,神色间不带一丝痛苦的没了气息。
“良沅……良沅?”叶迟手抖得几次托不住他的脑袋,他身侧还靠着个如火般的殷玄弋,手中之人已经逐渐冰冷,“良沅!”
世间万事最能使人震撼的不过生与死,他见过生,也见过死。世人之死不过遗憾与唏嘘,而悲恸,往往留给在意之人,更何况那人因自己而死。
叶迟突然觉得一阵茫然无措,像陷入绝境一般嘶吼出声,过往如云烟,他以为自己一直在得到,到头来才发现得到的不过一场空,失去的终于还是没了。
他开始憎恨自己,莽撞、冲动、易怒、自以为是,这些致命的弱点被他无限放大,声嘶力竭的指责他,如果他听了良沅的警告不接那个任务,如果他没拉着殷玄弋跳万鬼坑,甚至如果他不抱着对无界山的偏见毅然出走,殷玄弋就不会中了钩蛇之毒,良沅也不会死。
他太贪心,什么都想要,力量、殷初、鬼娃娃,却又将一样一样失去。
“殷初……”叶迟颓然而坐,茫然的念着这个名字,两枚小小的金铃忽然亮了起来,原来在他无知无觉间,铃铛相撞,金铃早已被唤醒,幽冥地底的鬼煞被招来,已经在他二丈之外伺立已久。
一双双恶鬼的眼睛尽皆盯在他身上,它们发出桀桀的怪声,似乎在嘲笑他的弱小。
百鬼只臣服阴灵之主,普通人召唤出来的恶鬼,只会弑主。
良沅的话言犹在耳,但他现在灵力尽失,连剑都要拿不起来,如何治得了这荒原上虎视眈眈的恶鬼。
可是他不能束手就擒,殷玄弋的毒还没有解,鬼娃娃还没有醒,它们的命现在都在自己手上。
他一边嘲笑自己大概是个天生灾星,一边安顿好良沅跟殷玄弋,又把鬼娃娃小小的身体放下,握紧了光芒暗淡的不语,撑着一股不死不休的气,竟然真站了起来。
叶迟咬牙道:“什么破玩意,尽招祸害,就不能招点好的。”
他握紧了两枚金铃,心思终于活络起来,良沅说的是一回事,系统开启的技能大概是另一回事,他喃喃低吟道,“没准真能招个什么好的。”
“神机鬼藏·招徕。”
他念叨完技能名,等了一会却不见一点动静,不免觉得有点可笑,恍惚又觉得自己实在可怜,没有灵力真是寸步难行,他现在连剑灵岑息都感受不到。
他默默的想:“我跟它们拼了,砍死几只算几只,大不了也变成恶鬼,大家都是鬼,就不信干不过它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殷初与小可爱安全。”
叶迟举了剑正要上前拼命,持有金铃的手忽然被人覆上,握住他手的人烫得吓人,不容置疑的取出了他掌心的两枚小小铃铛。
叶迟几乎没怎么反抗,只艰难的回头,他脸部狠狠的一阵痉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殷玄弋全身依然烫得像火,眼中也像着了火,亮的惊人,他似乎想抚摸叶迟的脸,手伸过去又堪堪停住,怕烫着他。
他一言不发的把叶迟揽到身后,不用歃血就能直接取出殷九辩的佩剑九息,九息剑身红光灼灼,也像是烧着了,连着殷玄弋整个人都仿佛成了一团火。
九息从剑柄开始就绘有鸟纹,盘绕着整把古剑,那图纹赫然正是赤焰金乌。
此刻殷玄弋仿佛与金乌合体了,或者说他就是赤焰金乌,他眼中猩红一片,却坚定的站在叶迟身前,金铃尾端系着的金线烧得荡然无存,只两枚金色小铃熠熠生辉,似乎更加亮了。
“殷……初?”叶迟惊愕的呢喃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心里也分不清这是殷玄弋抑或只是金乌。
殷玄弋似乎察觉,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眼中明明被邪异的血色占满,看向叶迟的眼神却一如既往有着无声的温情。
叶迟忽然一把从后面抱住他,哪怕是抱着一团火,也让他觉得无比真实。
他把脸紧紧贴在他脖子里,呼吸间都是灼热的温度,烫得他浑身哆嗦却尤不肯放手。
“殷初。”他像念咒一样念着殷玄弋的名字,念着念着气血攻心,极为坏气氛的呛出口血来。
殷玄弋立刻转过身来扶稳他,却依然不曾开口,叶迟站稳了抹去嘴角的血迹,不知哪来的心情开玩笑:“没事,吐着吐着也习惯了。”
殷玄弋毕竟不敢碰他太久,他身上的赤火哪里是现在的叶迟能受的住的,立刻扶着他先坐下,然后转向了不敢再有妄动的诸多恶鬼。
殷玄弋指尖金铃赤火缭绕,如血的眼睛只轻轻一瞥,众鬼忽然齐齐跪拜而下,诚惶诚恐的抖成一团。
赤焰让它们极为惶恐,那是一个恐怖噩梦,它们或许曾经亲眼见过被赤焰吞噬的同伴,亲耳听过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