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性情刚忿偏急,易骄易怒,很容易受到敌人的挑拨而丧失理智,麻痹大意,一味进攻的后果,说不定会正中敌人下怀,陷于死地,损兵折将。骄兵必败,哀兵必胜,自古以来,关于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
这也是陈青所担心的。君赢冽不是个好对付的,怎么可能这么不中用,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将打得溃不成军?然而担心归担心,宁紫玉因为前一阵子的事还在责怪陈青,陈青亦不敢去请命,因此撤换周亦的事就一直被耽搁下来。
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叶邵夕劫囚一事不过是其中一件,这事不大不小,在军中被传了几天,就被人遗忘脑后了。
周亦的叛变,让叶邵夕心痛如绞,然而更让他痛不欲生的则是现下兄弟们对他的态度。
云阳山囚众因为叶邵夕此次带他们逃跑不成,便将所有罪责都推卸在叶邵夕身上,认为所有一切,不过是叶邵夕、周亦,与宁紫玉与他们演的一场戏。甚至连叶邵夕曾经很是敬爱的大哥梁千,都对叶邵夕冷眼以对,不再同他说话。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又是两月过去。
自从出了那事之后,陈青一直被宁紫玉禁足,无法出帐,更别提官复原职。
这一日,陈青找来一位传讯兵问话。
“这几日战事如何?”
“回将军,我军迂回而进,避实击虚,在此次突击中捷足先登,大败煜羡,攻到天崭关脚下。”
陈青拧眉思考,偶尔才抬起头来,插上一两句话,问问情况。
“太子关于这几次的战事,怎么说?”
“禀报将军,太子赞赏新上任的周亦,希望他一鼓作气,攻入天崭关,踏平阳城。”
“太子真的这么说?”
那传讯兵抬头,瞄了瞄陈青的脸色,一时有些支支吾吾:“周将军……呃不,周亦,周亦这几次表现确实不俗,太子也的确曾经夸赞过他……”
“周将军就周将军,怕什么!?大声回话!”
“是!”
“回禀将军,周将军领兵三次,几乎逢战必克,战战告捷,确实大振士气!”
“好。”
陈青沉思:“你下去吧。”
“是!”
那传讯兵走了之后,没过多久,忽见大帐内帐帘一动,有人掀帘进来,很是熟稔似的,根本用不着通报,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径直落座,夺过陈青的茶品了一口。
陈青皱眉:“郁紫,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看你这个落难大将军。”
“郁紫,看来你今日是不想活着出去了。”陈青站起来,摩拳擦掌,冲他龇牙。
“咳咳……说正事。”
“快说!”
郁紫沉默一阵,似乎是在寻思着怎么开口。
“陈青,我有办法让你官复原职,继续领兵作战,你……愿不愿意?”
“什么意思?”
“当然是帮你去向太子求情。”他一笑站起来,表情正经,“但是,你先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叶邵夕逃走,原因是什么?”
“……”
郁紫见他不说,一叹:“你知道么?太子以为你和叶邵夕之间……有……咳……关系,所以,在你闭门思过的这几日,他过得也并不好。”
“什么关系!?我二人清清白白,根本什么都没有!”
陈青气骂无奈,在郁紫的再三逼问下,只得将事情的始末讲清楚。
却原来,叶邵夕自从那一日,跟随宁紫玉回到映碧军营之后,就开始处心积虑地打探关押云阳山囚众的地方。他似乎知道宁紫玉对他的防备很严,疑心也很重,根本不允许他提到一丁点儿有关他们的事,所以叶邵夕迫于无奈,便只得找陈青来打探消息。
正好,陈青对叶邵夕本有些钦佩之情,便主动去找他,又和他问起了江湖上的事,二人几次来往,渐渐地也变得熟稔了,偶尔还可以说些肺腑之言。
有一次,他带了小酒小菜去找叶邵夕谈天,酒过三巡,便问他:“叶邵夕,我一直不明白,你既然离开了,为什么又会回来?或者,该说你不知死活?”
陈青记得自己那时喝得不少,但还算清醒,只是打着酒嗝,笑哈哈地问他。
叶邵夕沉默很久,才道:“不知死活也好,恬不知耻也好,至少,我还活着。”
“而我不来,我的兄弟,却只能死。”
也许就是这么一句话,打动了陈青,让他即使赔上被革职的危险,也要帮助叶邵夕救人。
人世不是无情,陈青在做的,亦不过是将他早已丢掉了的“情义”,捡回来而已。
“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比你活得更苦。我最起码,还能站在这里,接受别人的嘲笑或是鄙视,可大哥他们……还能吗?”叶邵夕在后来又说。
“你不觉得,他们对你来说,更像是累赘和负担么?”陈青为他不服气。
可叶邵夕却说:“陈青,你知道当年,师父在教我武功之初,告诉我的第一句口诀是什么么?”
陈青回忆,那日的叶邵夕也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刚刚陪着陈青喝了点小酒的缘故,特别多话。
“师父说,舍生取义,杀身成仁。”
就当叶邵夕无比平静地说出这些残忍的话之时,陈青震惊了,他也坐不住了,他知道,他一定要帮叶邵夕做些什么。他无法想象身为叶邵夕的师父,怎能说出这般绝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