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下午的天气很好,楼顶的日光和白云,让我以为你说的那些话,只是说说而已——你说,你想忘记所有让你动了感情的人,包括我。说完,你跳了下去。我用尽办法救了你的命,借着你严重脑震荡短暂失忆之时,请了最好的催眠师,把我从你的记忆中彻底隐藏。又安排将你送进大学。让你开始新生活。我以为我可以放手了。”
钟弦惊讶万分,几乎从座椅上跳起来。
“这么多年,你还是找来了。你忘了你想忘的,我帮你做到了。我以为我没法再告诉你,我当初拒绝做救世主,是因为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不是因为我说的那个理由——我对你毫无感觉。”
钟弦的眼泪涌出来。记忆如模糊的红色迷雾,那个让他心动的影子,和眼前的邓悭重叠。
“我当年不是因为邓忆……”
“原来你以为是他么。”
钟弦觉得生活的真相就像没有根的云。他被不同的风向吹动,身不由已。
“可是现在……”
“你不必为难。”邓悭说。“是我遗憾多年。”
“我……”
“如果你想待在他身边,我会帮你们。甚至让你们远走高飞。”
“可是四哥呢?”
“运气如此,我就是要失去倾注了感情的所有人。”邓悭轻轻一笑,钟弦的心却碎了。
邓悭拿起手机:“关于这段视频,我会帮你查到源头。为防后患,你们就一起离开吧。去国外自由自在。”
当初
147
车子停在一处无人海滩时,钟弦的心已经乱了。好像迷失在万箭穿心的十字路口,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邓悭打开车门。“下去走走吧,你以前说过,没看过热带海。”
钟弦跟着邓悭走到公路边眺望大海。“上大学的第一年,我跑到sz看了一次海。”钟弦想起了那时的邓忆,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难过。在邓忆给他少有的几次催眠成功的记忆中,却并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早就变了。”邓悭眺望远方。“很多年了,我还总是想起。”
钟弦只有近在眼前的记忆,他选择直言不讳:“几个月之前,邓忆来找我,他假装成警察,调查那件事……”
邓悭的侧脸闪过一丝疑惑。
“我想,他一直在调查我。恰好发现我身边有一个失踪的同事。”钟弦自己找答案。
邓悭点头:“他不喜欢商业,从国外回来是真的做过警察,很短的一段时间。他知道你的这件事,你们就更应该早点离开了。”
“十年前,四哥又为何去校园找我,只是为了给他找一个音乐家教吗?”
“邓忆那时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给他买的天文远望镜,他不看天空,每天下午用它看你的校园。他能准确地说出你几点出现,什么时间会翻墙,什么时间上课什么时间逃学。你让他变得有活力。所以我去找了你。”
钟弦默然地听着。
“我,把你引进他的生活中。这个决策是对的。你就是他的钥匙,改变了他,让他渐渐开口说话,慢慢变得正常。”
“你给了我钱吗?帮我办了乐队?做为交换,我当时定会提出条件的吧。”
“你是个小流氓。钱要的多倒也不算不合理。最根本的问题,你是因为我——这是你对我说的。你以纠缠我为乐。”邓悭将双手揣到裤子口袋中,脸上出现一丝笑意。
钟弦略有些费解:“我那时应该还不开窍。大概只是胡作非为。我是怎么纠缠你的。”
“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你一开始只是想做我的小弟,捞点好处。直到……”
“直到?”
邓悭转过身:“你说让你做什么都行。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记得的……你心中也不会再有感觉。”
“不。不是这样。”钟弦摇头。
“我还记得那些哪怕微不足道的愿望,你想拥有一艘游艇。还想带你做以前想要我带你做的事。可是,你不是从前。我应该就把你送回sz。像我们刚才约定的那样。我应该为这样的变化高兴才对。这不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虽然你现在忘记了……我不该再让你知道这些。怎么反而现在是我,做起了莫名其妙的事。我该永远让你不记得,这样你会快乐很多。”
“会吗?会在迷惑中快乐吗?我虽然无法让自己想起什么。但心已经无可救药地倒向四哥这边了。假如我没有搞错了方向……可是,确是我强求他走出了这一步。不管是不是错了,我已……”
“不必说明白。”邓悭说。“我知道现在应该就此和你告别。”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钟弦低声说:“没有导师,是吗?”
邓悭望着大海。
“没有这回事,对吗?”钟弦心中知道这本来就是名副其实的幽会借口。却还是想一再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