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也与往常不一样,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刀,但比砍柴刀细长,他看了又看,从没见过爹拿过它。
白衣上有血,白净的脸上也有血,却不是男人的血,而是他怀中那女人的血。
“阿笙!!”
女人被当胸刺了一剑,胸口撒下的血染尽了她整个身体,为了护被围堵偷袭的丈夫。此时已是油尽灯枯。
“落……思,咳咳咳……”
“阿笙你等着我给你找药!”
他一动,无数把冷剑横起,却迟迟不敢上前,他们畏惧他手中的那把剑,兵器谱虚位第二。
更畏惧持剑之人。
若不是人多,更有牧云天坐镇,他们实在不敢来挑此人,即使他只有一个人,即使“墨衣卿相”此人和其名声在江湖上已隐淡许久。
男子没走开,因为怀里的人拼死拉住了他:“落思……别……”
“我不……行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护咳,护着他,莫要……叫他受别人欺负……”
“我、我……”
后面的话,父子俩再也没能听到。
后面的事,薛骆迁记得十分清楚。
那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茫然无措和惊慌难过,第一次见识到,何为“剑”。
那些黑衣人几乎在顷刻之间,便被一把黑黝黝的细长剑取了头,在年幼的他的记忆中,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再睁眼,他只看到爹站在血泊中,双眼里充满了滔天的恨意。
他还记得,那日是来了一个高手的,爹与那蒙面人打得难分胜负,最终还是伤了蒙面人,可爹也受了伤,体力更不支,没能追上。
在后来逐渐长大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回想起,爹在血泊尸山中站了一会儿,回到娘身边,扔了逢山,将她的尸体紧紧抱在怀里。
不知为何,小小的薛骆迁不敢上前去,好像那个整日里嬉皮笑脸的男人才是杀人凶手一般,那时的薛落思,如此叫人惧怕。
他也再没有看一眼身后,泥塑再也没能完成。
“继续在外太危险,于是我爹便带我回了家。”
北冥晏握住薛骆迁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猛然坐起:“那个逃走的人还活着?他是不是头目?你有没有查出是谁?”
“他?不过是个走狗罢了。”
“你知道?”
“嗯,”薛骆迁的神情忽然有点犹豫,北冥晏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我会支持你,不会离开你。”
“他是牧云天,西厂第一高手,刘域派遣来的人。”
“我已经杀了他。”
“啊?”北冥晏慌神,万分怀疑自己听错了。
薛骆迁抓紧他的手,解释道:“阿晏会怪我杀人吗?”
“不、不,他不无辜……我只是、只是有些吃惊……”他思衬了一下,对薛骆迁说道:“我没事。你快把事情说给我听。”
若没记错,薛骆迁与牧云天比武的那日,正巧是他和云初灵闲扯上的那日,也就是说,当日薛尧衫和霍连城都未到场。
“你如何杀了他?他不是与其他三人一样,被细雨针所害?”
“不是。他身上的针,是事后我找北冥家主借的几根。”
“他借了?你怎么同他说的缘由?”
“实话实说,祖父与我一起去借。”
“薛前辈?!”
“阿晏,当年我爹回家后不久,便开始四处查探那日的幕后黑手,祖父也出力不少,很快便查出此事与西厂有关。那些黑衣人与我爹过过招,我爹自小习武,再过几招便认得出是西厂,但这些只是猜测,没有实据,西厂势力近年来又越发独大,没有绝对把握,不可轻易报仇。”
“若出任何差池,西厂定会将薛家连根拔起。我爹不愿连累家中,却也苦于无据,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没几年也撒手人寰。”
“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既然西厂与碧血宗私下恐有相交,碧血宗此次又如此执着于我,不如卖他个人情,替他解决一个。”
“祖父他对此全部知情,霍前辈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