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青岩不理他,垂目端坐。
戚宁也不在乎,笑着向卢夜生道:“卢公子的手段倒也是利害得很,三个月前利用我们回了家,翻脸就把我们打发出去,现在却也拉得下脸,专门设宴款待我们。”
咸淡不吃,软硬不吃,不说句嘲讽的话就不舒服,这就是戚宁。
卢夜生不气不恼:“之前事情紧急多有得罪,况且我初回卢家,事多不得闲,如今正是春暖花开,该忙的也忙完了,正好邀几位前来赏景赴宴。”
“地蘅道长呢?” 计青岩道。
“家叔如今正在闭关,卢家的事由我堂弟掌管。前些日子与计宫主和戚少主所谈之事,家叔在闭关前已经答允,今后若有需要到我卢家的地方,我卢家必定不推诿。” 卢夜生微微笑着,“此事机密,计宫主和戚少主随我来。”
这所谈之事,指的就是联合对抗紫檀宫一事,不宜说得太多,于是关灵道、宋顾追、石敲声和青衣等人都没跟着进去,只是在一望庄里赏景。
关灵道像是有心事似的不说话,石敲声不知道他怎么了,屡问不答,只得自行与青衣闲谈。
入夜时分计青岩才又现身,浮烟楼的待客厅里早已经摆上美食佳酿,只等宾客入座。卢夜生面带感激向众人敬酒,计青岩向来不喜欢这些应酬,勉强喝了几杯便回房打坐去了。关灵道索然无味,也不愿说话,只是无声无息地望着谦恭有礼的卢夜生。许久,他也站起来告罪走了,席上只留下青衣、宋顾追、石敲声和戚宁。
石敲声望着低头饮酒的青衣,几番欲言又止,青衣压着他的手淡淡摇头。一场酒宴,个个意兴阑珊,不到二更便乏味得让人昏昏欲睡,卢夜生不得已,早早地把宴散了。
他在黑夜里慢慢往回走,突然间,停下来轻声道:“谁?”
四周没什么声音,紧接着头顶的树枝一动,一枚苹果核落下来敲在头顶,卢夜生抬头,只见一个杏衣男子正坐在上面,正在向着他笑:“卢公子一介凡人,也能察觉周围有人,当真不简单。”
卢夜生没说话,只是淡然地看着他。
关灵道自树上跳下来,笑着说:“卢公子,如果我把你魂修的事说出去,你猜别人会对你如何?”
卢夜生看了看四周,没说话。关灵道笑着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放心吧,什么人都没有,你的修为高深,我怎么敢乱来?”
四周寂静,的确是什么也没有。
“没人会信你,我体内没有戾气。” 卢夜生望着他,微笑以对。
关灵道望着他笑。这人究竟是怎么魂修的,竟然没有戾气?
“我没有戾气,你却是不同,气海的封印破除之后,如今你体内的戾气冲荡,一试就能知道。不信你可以试试看,到底你们计宫主是信你,还是信我?”
果不其然,卢夜生知道他的底细。
“上清宫的魂修另有其人,不是裴晓坤,那只不过是个替死鬼。”关灵道的声音低低。
魂修将他能听魂的事写在石敲声发给哥哥的消息上,只等陆君夜自投罗网。陆君夜当时心里面起了疑,去过风厅逐条搜查宋顾追、石敲声等人的信,只求找出蛛丝马迹。他千辛万苦才查出这件事,自然想不到是个陷阱。
陆君夜杀人的事败露,上清宫恨意难消,再加上水行门也“正巧”找出紫檀宫的奸细,愤怒之余,便也不在乎是否得罪与紫檀宫为盟友的归墟神宗了。整件过程里应外合,布置妥当,根本就不是单独的事件。
卢夜生能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他也是魂修,而且是修为极高的魂修。
“晴天尺、落雨杯,地蘅道长如今闭关修炼,是你给他找到了神器?只怕都是假的吧。” 卢家,大约已经落在卢夜生的手中了。
“只要对修行有用,未必要是真的晴天尺、落雨杯。” 卢夜生的面色平静无比。
有用,却也是要命,不出一年,地蘅道长便会如行尸走肉,任凭他控制。
关灵道不清楚卢夜生究竟对地蘅道长做了些什么,但也隐约猜的出来,轻声问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向卢家复仇,痛恨他们当年抛弃你?”
卢夜生突然间轻声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件愚蠢的事,许久才道:“关灵道,你什么都弄不清楚,但我也不怪你。天下即将易主,魂修即将灭世,南北朝再不是道修横行的地方,我们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我还把了尘、卢家这点恩怨放在心上?”
“你给出的那四十八的魂修,都是你们本来就要杀的,无关紧要的?”
卢夜生静静地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魂修者死,这不是你们道修立出的规矩么?裴晓坤多年前就不想继续修炼了,跑去上清宫里面躲着,留着无用。”
裴晓坤直到临死前也没醒,三个月的时限一到,散尘命计青岩将他杀了。
“除掉不想要的魂修,借此重回卢家,顺便掀出各大门派里紫檀宫的奸细,引得南朝各派同仇敌忾,与紫檀宫为敌——这才是你们真正的目的。”
果真,天下即将大乱,魂修从多年前就开始谋划,道修却连自己的敌人是谁也不清楚。
是紫檀宫,还是魂修?
“上清宫里的魂修知道我的底细,怎么知道的?” 关灵道咬了咬牙,声音略有些不稳,“我九岁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不但他知道,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