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冬至他们在鹭城做的事情,总局收到的报告上都有写,龙深早就一清二楚,但报告毕竟是书面文字,总有些细节,是不足为外人道的,龙深也是头一回听对方说起。
抛开令他无法回应的告白,这个徒弟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对方甚至比自己所期待的做得还要好。
从前看见冬至在他面前言听计从,说什么就乖乖干什么的样子,龙深一度觉得,对方在外面可能适应不了独当一面的工作,但事实证明,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冬至非但适应良好,而且频频立功,总局现在提起冬至,都说他不收徒则已,一收就收了个好徒弟。
斩妖除魔,维护人间秩序,曾经龙深以为自己对弟子的要求只有这一个,但现在,他却不大确定了。
因为他还希望冬至能好好的,不要总受伤,每天开开心心,像从前在自己跟前那样,一点小事就能乐上半天,拉着他眉飞色舞介绍特管局周边哪间餐馆更好吃。
他知道吴秉天与宋志存私下谈论起自己的儿女弟子时,偶尔也会流露出担忧他们的情绪,龙深如今也能体会到这一点,他想,自己也许给不了冬至想要的,但他的确在意这个徒弟,更甚于以往任何人。
这是爱吗?
他不清楚。
但听对方事无巨细,娓娓道来,语气中不时流露出重逢的喜悦时,他心中同样浮起淡淡欣喜。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化形之后,头一回登上峭壁险峰,在高山之巅,以人类的视角俯瞰芸芸世界,听风声凛冽,飞鸟振翅,见云卷缥缈,流霞万方,纵然情境不同,但微妙的欣喜,却殊途同归,令他感觉到,他的血是热的,心是跳动的,他确确实实,是一个人,有了人类本该有的情绪起伏,心境变化。
耳边听冬至说起飞机上的噩梦,龙深微微蹙眉,伸过去握住他的手腕,三指搭在脉搏上。
微暖指尖与肌肤触碰,冬至下意识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任凭要害被龙深捏着。
“你身上没有魔气。”
龙深下了跟唐净一样的结论。
但听见师父这么说,冬至还是松了口气,笑道:“那应该是我大惊小怪了。”
幽暗中,龙深面露沉吟。
其实他另有猜测,只不过还未证实,他不想说出来徒增冬至无谓的困扰。
“等出去之后,我再详细看看。”
冬至应了声好,但过了片刻,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龙深握住他手腕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冬至倒不至于什么暧昧过界的想法,因为他发现龙深正往他手腕里注入真气。
暖意一点点升起,s-hi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须臾,龙深放开手。
“可以自己走吗?”
“可以。”
身上的伤不可能因为这点真气就不痛,但冬至的确恢复了一点力气。
没等他冒出“有师父的孩子像块宝”之类的想法,刘清波的手电筒忽然晃了一下。
“看,前面有块东西!”
这个地下洞窟,简直可以称得上一条水下通道了,长得众人都没有力气去惊叹。
即使他们觉得这里可能不是天然形成的,但能够凿出这样通道的神工巧匠,也绝不是凡俗之辈。
也许千万年前,曾有神龙异兽在此栖居,又或具备移山倒海之能的仙人,以鬼斧神工在河底开拓,河面上沧海桑田,这里却仿佛光y-in静止,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难免已经有了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的悲观预期,当他们看见在泥土石块中半露着的石碑时,简直有种突如其来的惊喜。
尤其是霍诫,最后一口气泄了,整个人直接往旁边倒去。
刘清波则拿着之前从冬至手里抢过来的手电筒,一鼓作气跑过去。
冬至跟龙深随后也赶到了。
石碑年岁久远,又因在潮s-hi环境中长年累月浸泡,碑石上方已经被青苔所覆盖,刘清波和冬至捡起旁边的石头,把青苔一点点刮去,令其逐渐显露下面的碑文。
又是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符箓,众人一看,立马知道这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石碑。
刘清波不解:“申城有龙脉吗?”
霍诫喘过一口气,肯定道:“有!这地方藏风聚水,虽然比不上京城,却也是上好的龙脉宝地。这条龙脉的龙心,就在市区,现在那地方上面是一座高架桥。”
冬至略有耳闻:“据说当年打桥桩的时候总打不下去,但城市建设,又不能不继续下去,后来请了高僧来看,才在立柱上加上九龙雕刻,以堵住打桩时泄露的龙气?”
霍诫笑道:“传闻总有夸张虚构的,那里的确是‘龙心’所在,不过也没有世人传的那么神乎其神,现在看来,石碑这里,应该就是‘龙首’了。”
跟他们之前发现的石碑不同,这座石碑上还嵌着一个铁环,铁环连着的,正是那条锁着无支祁的铁链。
这就证明龙深的推测是对的,许多年前,有人将无支祁镇压在此,让它来守护石碑。
“这里好像有点发黑,还有裂痕。”刘清波拿着手电筒凑近端详。
“应该是魔气渗透,程缘用魔气污染无支祁,也通过锁链,影响石碑,等魔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就算无支祁不发狂毁了石碑,石碑也会因为魔气而裂开。”龙深道。
冬至:“那如果设法斩断铁链,切断无支祁和石碑之间的关联,有没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