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斯舒了口气,闭上眼睛。克拉克夫人坐在床边审视着他,道:“父母去世以后,谁是你的监护人,你是怎么长大的?”
李维斯不语,克拉克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对你们的国家不甚了解,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失去父母的孩子会成为杀手……事实上,我至今无法相信你是一个杀手。”
李维斯呼吸一窒,哑声问:“为什么?”
“我作狱医十几年了,见过很多囚犯,你和他们不一样。”克拉克夫人说,“你的眼睛太干净了,即使刚刚从禁闭室放出来的时候,也没有一丝的y-in霾。你身上的确有一些冷酷决断的气质,但更像是……更像是军人或者执法者,只有杀气,没有邪气。”
李维斯阖目不语,克拉克夫人顿了一下,又道:“如果不是看过你的档案,我绝对不相信你是一个一级谋杀犯。”
李维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好在对于别人的“感觉”,他即使不解释也没有什么要紧。克拉克夫人处理完他的伤口,收拾了医疗垃圾,将一瓶盖药片递到他嘴边:“不必控制自己的思想,也不要钻牛角尖,这几天你会继续发幻觉,做噩梦,会感到焦虑、沮丧、恐惧……这些都是禁闭引起的后遗症,按时吃药慢慢会好起来的。”
李维斯垂眸看着那些令他头脑混沌昏昏欲睡的药片,十分抗拒,但还是乖乖全部吞了下去。
“我脊椎痛。”李维斯在狭窄的病床上蠕动了一下,半侧身躺着,因为右手被拷在床沿上,显得姿势十分别扭,“我的右腿总是抽筋,脚踝的伤口很痒。”
克拉克夫人看了他半天,叹气:“你得答应我不离开这间屋子。”
李维斯动了动右手:“我想我拖不动这张床。”
克拉克夫人无奈摇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谢谢。”李维斯给她一个微笑,“我只是想偶尔挠一下自己的背,我已经十天没有洗澡了。”
克拉克夫人翻了翻眼睛,掏出钥匙打开了他的手铐。
从禁闭室出来的三天里李维斯一直在想办法取得这名狱医的信任,事实上对于他来说,得到一个中年妇女的喜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毕竟他当幼教的时候每天都在和年轻的妈妈们打交道。
难的是,他得让对方喜欢他信任他,放松对他的戒备,同时还不怀疑他的杀手身份。
因为感觉剥夺式禁闭的后遗症,克拉克夫人每天都会和他聊天,给他做简单的心理治疗,三天来他循序渐进地卖惨,不着痕迹地卖萌,终于让这位dhs委派的善良的狱医对他产生了微妙的同情。
当然,他不指望她会把他放出去,或者给他和他的目标人物安排一次美妙的会面。他唯一的目的不过是能打开手铐,设法去隔壁的房间看一眼。
因为周六下午伊藤健太从图书室出来以后,克拉克夫人曾经约他去“隔壁”,李维斯想知道隔壁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伊藤健太可以自由出入一个明显是属于狱医的房间。
机会终于来了,打开手铐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李维斯正在侧卧着闭目假寐,忽然听到克拉克夫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是走到床边看了一下他,确定他已经睡着了,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李维斯静静等待了大约两分钟,睁开眼,从床上下来,赤着脚往房门走去。
头重脚轻,李维斯差点就摔了个跟头,像喝醉酒的人一样来回晃了好几下才走到门口。可惜克拉克夫人非常谨慎,即使在加布林这种c-h-a翅难飞的地方,出去的时候仍旧不忘锁门。
李维斯有点失望,回去坐在床沿上观察了片刻,发现药剂柜旁边有一扇小门。他立刻走过去拧动了门把手,非常幸运,门没锁。
这是一间颇为宽敞的舱室,正中摆着一张看上去十分舒服的长沙发,旁边是一张沙发椅,墙角立着一架风琴,墙上挂着耶稣像和十字架,下面的条案上摆着一本厚厚的圣经。
这就是周六下午他们待的地方吗?李维斯环视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沙发前的方形茶几上,那上面不知道放着什么,用一块白色的餐巾布盖着。
李维斯轻轻掀起一角,发现那下面是一副围棋的残局。
他依稀记得,那天克拉克夫人在走廊上叫住了伊藤健太,说的是“还有空来一局吗?”
于是,他们是约在这里下围棋的?
李维斯注视着棋局,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绝妙的念头,立刻踉踉跄跄奔回治疗室,从床褥下面摸出一粒红色的小药片。
那是昨天克拉克夫人给他吃的镇定药,他为了减少睡眠时间,多考虑点接下来的行动,所以偷偷藏在舌根下面没有咽下去。
李维斯回到隔间里仔细研究棋局,从克拉克夫人对伊藤健太说话的语气来看,对他是十分客气尊敬的,那么很有可能是伊藤健太执黑子,克拉克夫人执白子。
应该就是这样。
李维斯将那粒红色的药丸放在了黑子下一步该落子的地方。
虽然希望渺茫,他还是希望伊藤健太下周来继续这场对弈的时候,能注意到自己落下的这一粒红子。
他曾经在《朕母仪天下》里写过一个非常大的高潮,那是一场极为凶险的宫变,女主角发动了叛乱,最后一刻为了迷惑皇帝,亲自与皇帝在宫中对弈。后来叛军攻入大殿,用弓弦勒住了皇帝的脖子。棋篓落地,棋子都摔碎了,女主角便摘下了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