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道:“和娇娇一起去大凉?”
罗雪雁点了点头:“咱们不在娇娇身边,若是娇娇在大凉有了麻烦,天高地远,咱们不晓得她受的委屈,当初……不也有嫁到别国的小姐,都被夫家人害死了,这头都不知道么?”
“他敢!”沈信勃然大怒,随即又压抑住自己生出的怒气,道:“我是可以去,只怕皇上不会放人。”
罗雪雁声音低下去:“如今大凉和明齐局势这么紧张,咱们也一道跟去大凉,皇上定会以为我们倒戈……确实不妥。可是真就没法子了吗?”
无奈中,沈信背对着罗雪雁,望着墙上的一副字画出神。
那是沈老将军赠与他的字画“精忠报国”。
他忠心,他报国,可是得到的是什么。沈家讲究的是天下无不是的君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为什么他此刻却觉得后悔呢?
这个君王,一直提防他,打压他,控制他,沈信不觉得有什么,哪怕君王利用他。
但是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儿女?
天下君主都是这么对待忠臣,还是仅仅只是这一个是?沈信想,若是文惠帝在睿王面前,有一点儿反抗,或是一点儿为了沈妙争取,他都不会像现在这般不满文惠帝。正因为文惠帝答得干脆利落,好似为了天下江山,沈妙什么都不算一般,就让沈信心里有了疙瘩。
若是明齐再强大些,是不是就不用在大凉面前俯首称臣,一个睿王就能逼得君主六神无主?
沈信突然就对文惠帝的无能有了一丝厌恶。
他却没有意识到,在这场交易中,自己对文惠帝生出的怨愤之心,远远比对那大凉睿王要多得多。
他自然也不晓得,自己这份心思的转变,也在很早之前就被某人预料到了。
罗雪雁还在念叨:“睿王怎么会突然想娶娇娇呢?大凉可不缺这点儿兵权,就算是为了挑拨,也不至于如此吧。”
沈信道:“明日我再去打听打听,先睡吧。”
可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
文惠帝是在上朝的时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圣旨的,因此断没有隐瞒的道理,不过短短一日间,定京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上至官家,下至百姓,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公主府一片沉肃。
荣信公主坐在主位之上,不住的冷笑起来。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自己这个侄儿还有这样的本事!
谢景行分明在两年前就对沈妙另眼相看了,后来摇身一变成了睿王,荣信公主以为,凭借睿王的身份,就算谢景行再如何青睐沈妙,这辈子和沈妙也应当是不可能的。没想到谢景行就是有这个本事,还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下午的时候,荣信公主得知这个消息后就进宫见了文惠帝一面,她知道文惠帝不会无缘无故给沈妙赐婚,坚持要知道理由。文惠帝对她这个姐姐还算尊重,就将来龙去脉告诉了荣信公主。
荣信公主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有些脊背生寒。
那个漂亮的少年,总会笑眯眯的叫她“容姨”的少年,和记忆中的样子相去甚远,如今的谢景行,满身都是陌生的气息。他可以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蛰伏几年,他想要的最后都会得手。霸道的姿态,凌厉的手段,毫不留情的威胁……他更像是一个上位者。
荣信公主心里有些怕了。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将谢景行的身份告诉文惠帝。
虽然即便告诉了,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谢景行既然敢来,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不过告诉了的话,至少能让明齐的天下百姓都知道谢景行的面目,而不是整日整日的说什么“英年早逝的少年英才”吧。
荣信公主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却又浮起幼时的画面来。她成日不外出,又与人交往甚少,连丫鬟都不准她们夜里进屋来。那时候适逢驸马祭日,她伤了风寒,第二日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浑身冷得出奇,尚且五岁的谢景行自小厨房里端了热腾腾的粥来,一勺一勺的喂她吃,还拿个小板凳坐在她床前,读诗给她听。
长得这么一个美貌的小男孩儿做这般贴心的举动,只要是女子,就没有不感动的。
恍惚算来,十年转瞬即逝,他们明明不是母子胜似母子,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一边是国仇,一边是数十年的陪伴。荣信公主的心里突然就忧伤了起来。
要怎么办才好?
荣信公主不晓得,这些日子公主府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且还不是一人。他们公主府因着不与外人交往,连侍卫都惫懒了几分,她的一举一动,几乎是被人监视着的。
平南伯府上,苏明朗看着婢女端来的糖蒸酥酪,义正言辞的拒绝:“我不吃,拿去给大哥吧。”
如今的苏明朗也到了“爱美”的年纪,比起从前圆滚滚白生生的团子来,苏明朗更愿意做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公子”。所以这些甜甜的东西,虽然闻着很香,他却决计是不肯动一动的。
随即又突然想到什么,叫住那侍女,道:“算了,别端给大哥了,大哥若是日后娶了沈姐姐,沈姐姐嫌弃大哥是个大胖子怎么行?”
侍女瞧着苏明朗小大人的模样,有些无语,端着盘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苏明朗见状,长叹一口气,道:“既然你这样为难,我就勉为其难的吃了吧。”又凶巴巴的警告侍女:“不许告诉娘我抢了大哥的糖蒸酥酪吃!